长久的沉默与对视。
祁鹤安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他似乎也想到了,萧令宜可能有的另一个选择。
“你知道怎样说对你有利的。”祁鹤安盯着她沉声道。
萧令宜仍旧没说话,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直到气氛凝滞到了极点,祁鹤安终于按捺不住了,才悠然打破沉默。
“我不需要你让我,输了便是输了,我不是输不起的人。”
萧令宜将手中白子丢入棋盒,“侯爷也可以想想,想要哀家为你做什么。”
她将选择的权利重新丢回给祁鹤安,也是将左右为难同时还给他。
两人都知道,他们心里真正想的要求,对方无法满足。
这场棋局与彩头,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个玩笑。
祁鹤安低低笑了一声,他早该想到的,萧令宜不是会被他牵着鼻子走的女人。
她总能给他意外。
萧令宜平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说出一个不痛不痒的要求,便可以将此事揭过。
祁鹤安偏不让她如愿。
“你明日来,我告诉你我的要求。”
若不如此,怕是明日她又要想法子躲着他了。
萧令宜愕然,而后无奈点头。
她理了理衣袖起身,“哀家先告辞。”
祁鹤安依旧稳稳坐着,微微仰头看着萧令宜离去的背影。
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洒下,在她半边身体上镀上一层的微光。
逆着光看去,侧脸与后颈的细小绒毛清晰可见,被余晖染成金色,注目时让人不由晃眼。
衣摆处的莲纹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仿若盛开的碧莲在摇曳。
“……侯爷是什么时候学会下棋的?”萧令宜终于还是没忍住好奇心,扭头问了出来。
“啊。”祁鹤安答道,“我不会下棋,我只会打仗。”
他说的是实话,他确实没学过下棋。
只不过棋局如战场,而他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少有敌手,下一盘棋自然不在话下。
萧令宜倒是没质疑他,点了点头后便悠然离去。
摇曳的莲纹隐没在昏暗中,窈窕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视线里。
次日。
李太医没有出现,但时辰差不多时,萧令宜主动去了玉堂殿。
只不过到宫外时,却见门口有几个宫女侍卫立着,他们身前是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无精打采地走来走去。
萧令宜下轿走过去,问道,“景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商景抬起头,“儿臣参见母后。”
然后他小声道,“儿臣想去看看太师的伤怎么样了,但是又担心太师会生儿臣的气。”
萧令宜轻笑一声,摸了摸商景的头,“那跟母后一起进去,只是虽然你不是有意的,但也确实伤到了太师,以后不能再惹太师生气了知道吗?”
商景连忙点头。
这话母后之前就与他说过,他早就记住了。
萧令宜便牵起商景的小手进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知道祁鹤安嫌弃宫人们繁文缛节多,住进来的第一天就把宫人全都赶走了,只允许李太医出入,是以这里十分安静。
只是一直走到门口,还是一点声响都没有。
萧令宜默了默,松开商景的手,伸手推开了门。
殿内一切如常,只有屏风后有朦胧的白气不断升起。
人呢?
萧令宜微微皱眉,缓步挪到屏风侧面。
入目是一个盛满了水的木桶,氤氲的热气中,一个人影正侧对萧令宜坐在水中。
他白皙的脸庞上泛着一丝红晕,朦胧的白气映衬得他五官更加立体。
眉峰到鼻梁到下巴的弧度宛如跌宕起伏的山峦,俊美无俦。
裸露在水面的胸膛上不停有水珠顺着精壮的曲线滑落,汇入水下。
而微微晃动的水面下,矫健的躯体也隐约可见。
萧令宜后退一步,斜开视线,“李太医没告诉你,身上有伤,不能沐浴吗?”
祁鹤安自然知道。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低低地喘了口气。
而后指了指衣架上搭着的衣袍,“是,所以我现在有些头晕,你能帮我把衣衫拿过来吗?”
萧令宜垂眸,“这就是你的要求?”
要去拿衣衫便要走过浴桶,离得那么近,怕是桶内什么都看得清了。
她对祁鹤安这些心思有些无奈。
但若是他把那个要求用在这里,倒也省心。
自然不是。
祁鹤安正要答话,却见她身后突然冒出了一颗小脑袋。
“太师,要不朕去帮你拿吧?”
祁鹤安听到商景的声音,不由一愣,“你把他带来干嘛?”
随即他黑着脸道,“不用!”
而后蓦地站起身,跨出浴桶一把捞过衣衫披上。
他占了个太师的名头,算是商景的老师,在他面前这幅样子,就算祁鹤安脸皮再厚,也接受不了。
萧令宜视线扫过他的腿部,湿透的里裤贴在有力的小腿上,更显矫健。
没光着,算他还要脸面。
商景抿唇半晌,突然道,“太师怎么突然又不头晕了?你刚刚是装的罢?”
祁鹤安正穿衣服的脊背一僵。
这小兔崽子。
萧令宜善解人意地道,“景儿不许胡说。”说着便拉住他的手将他带出殿内。
两人坐到院中石桌旁,萧令宜低头看了商景一眼。
商景顿时低眉耷眼,“母后,儿臣知错了,不该顶撞太师。”
萧令宜见他认错这么快,忍不住低笑,“嗯,那这次就不罚你了。”
很快,祁鹤安打开殿门走了出来。
他一身清爽,湿润的黑发在胸前垂下一缕,将衣衫洇出一片水痕。
他手中端着托盘,神色如常地走到石桌前径直摆弄着,仿佛刚刚殿内的事没有发生过。
萧令宜垂眸一看,他摆弄的是笔墨纸砚和一些彩色的颜料。
萧令宜诧异地挑眉,“侯爷要画画?”
祁鹤安斜睨她一眼,“不是我要画,是你要画。”
说着,他已将墨研好,笔沾了沾墨后递给萧令宜,“我想要你,再画一次雪山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