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冷宫中。
一名太监道:“恭喜采女,皇上派奴才接您出冷宫。”
言语措辞上没什么问题,但态度并不恭敬。
宫中谁人不知,这玛瑙出身低微,走了狗屎运成为了贵人后,嚣张跋扈,心狠手辣,害死了宫中不少宫人。
这样的祸害,关在冷宫里才是好的。
玛瑙整理了身上的衣衫,一脸得意地走出了冷宫。
她果然是个有福气的,使了点手段让皇帝醉酒途径冷宫,她抓住了这个机会,把老皇帝伺候得欲仙欲死。
虽然只封了她一个最末等的采女,但她对自己的技术有信心,恢复贵人之位不过是时间问题。
出了冷宫,玛瑙立刻去找了一个人。
“你便是九皇子宫中的那个侍妾?”
女子怯生生地应道:“正是。”
玛瑙不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开始她的洗脑话术:“你难道愿意一辈子做那个女人的替身?如今你拥有的地位,殿下的宠爱,绫罗绸缎,金银珠宝……通通都会被那个女人分走。难道你甘心吗?”
“……再说了,她马上就要嫁给九皇子了,你可想过,到时候你该如何自处?那女人善妒,眼睛里可容不下一粒沙子,你猜,她若知道你的存在,还会让你活着出宫吗?”
女子一脸惶恐,似乎十分害怕,如同看到救星一般扯住玛瑙的袖子:“那……那我该怎么办?我还不想死……”
“很简单,若这个世上再无她这个人,你就是未来的皇子妃。”
这是一句颇为蛊惑人心的话。
女子显然心动了,一咬牙:“那采女你要我如何做?我都听你的!”
玛瑙勾了勾唇。
苏怡言害死了她的哥哥,两次害她被打入冷宫。
如今苏怡言也不是公主了,这一次,自己一定要她死在中秋宴。
……
中秋宴这一日,苏怡言和林清墨一同乘坐马车入了宫。
出门前,苏怡言答应哑女早早回来,给她带宫中的月饼。
哑女点点头,眼中满是期盼的神色,仿佛对宫中的月饼很是感兴趣。
林清墨一脸鄙夷。
来到皇宫,苏怡言和林清墨先去见了皇后。
皇后询问他们的意思,是将婚期提前还是延后,总不能让苏怡言大着肚子成婚,引人笑话。
“母后,儿臣觉得婚事还是提前吧。”
林清墨本想着等苏怡言生完孩子再行成婚,那时候那个孩子的去留还有转圜之地。
但如今谢淮日日在跟前晃,林清墨心中不由得升起了阵阵危机感。
这准皇子妃和皇子妃还是不一样的。
等苏怡言与他成婚,成为他真正意义上的皇子妃,看谢淮那个人老珠黄的老男人还有什么脸面天天赖在他府上替他照顾他的皇子妃?
一想到自己和苏怡言成婚的场景,林清墨就觉得自己扳回一局。
谢淮脸皮再厚,也不可能替他入洞房吧?
“那这半个月你们好好准备,时间是紧了些。”
皇后转头看向苏怡言,一脸歉意:“言儿,只能先委屈你了。”
“不委屈,我也想早些嫁给清墨。”苏怡言笑着道。
皇后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她,脸上重新挂上笑容:“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离开前,皇后将林清墨单独叫去问话:“你宫中那个,言儿还不知晓,你跟母后说,你是怎么个打算?”
皇后原本想着是将人留在小儿子身边做个妾,毕竟当初小儿子的命算是这个女子救回来的。
可这女子打扮过后实在与苏怡言太过相像,皇后担心苏怡言瞧见了膈应,影响了小夫妻原本就浅薄的感情。
林清墨愣了愣,他这些日子都忙着和谢淮斗智斗勇,已经很久没进宫了,将那个女子忘在了脑后。
他犹豫了一会儿道:“给她一笔银子,将人送出宫外吧。”
中秋宴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殿内歌舞升平,前阵子清理皇子的阴云似乎已经散去。
皇帝身体恢复得不错,心情大好。
只是瞧见苏怡言的时候,皇帝还是有些郁闷。
虽然他派人又查了一遍,云儿认识王明修早在他之前,他以为中药与她一番云雨的那一夜,也多半是药物所致的幻觉。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得到过云儿。
也许在她眼中,自己和其他被她所救之人并无不同。
……
宫宴途中,林清墨特地端起满满一盘子月饼走到谢淮跟前,将月饼放下,他又转身离开。
苏怡言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问道:“你干嘛?”
“谢大人喜欢吃月饼,让他多吃点,省得回家又要委屈哭了。”林清墨皮笑肉不笑。
“你说什么,谢大人怎么可能哭?”
苏怡言看着对面一脸清冷禁欲的谢淮,实在无法想象那个画面。
林清墨:“怎么不可能……”
那老男人天天搁你面前演呢。
太不要脸了。
要不,他也哭一哭?
……
皇后还在殿外安排了歌舞,众人可以一边赏月一边饮酒。
忽然,远处闹哄哄的一片。
原来是有人到偏殿更衣,发现里面有人发出一些不可名状的声音,立刻兴奋地回来叫上众人一起围观吃瓜。
几乎每一次宫宴,宫内都会发生各种意外。
什么失足落水,中药苟合的,众人已经见怪不怪,只想吃瓜,这可比歌舞要好看多了。
众人匆匆赶到偏殿,大老远就听到里面异常激烈的声音。
侍卫们一脚上前将门踹开,只见一对男女赤条条地交缠在一起,连门被踹开了都没有反应。
“快快快,快分开他们,真是污了大家的眼!”
众人说着,从捂住眼睛的指缝里偷偷看去,啧啧,那女子的大红肚兜还挂在那男人腰间呢。
侍卫们上前拽了好一阵子,才艰难地将连在一起的两人分开。
“快快快,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在皇宫行此等污秽之事?”
侍卫将两人拖出来,一人泼了一盆冷水。
两人还是神志不清,身子在原地扭成了麻花。
众人伸长了脖子,借着月光一看,顿时心中一惊。
怎么会是她?
完了完了,现在装作没看见,是不是太晚了?
第二小章
林清墨匆匆往偏殿赶,神情焦急。
方才,苏怡言不慎被宫女打翻的酒水弄湿了衣衫。
来时的马车上提前准备好了衣衫,林清墨让一名宫人陪着她一起去偏殿更衣,可过了好一会功夫都未见人回来,就听到宫人说这边出了事。
“她没和你在一起?”一道声音响起。
林清墨抬眸看向前方半道出现的人,谢淮正神色冷峻地看着自己,语气严肃。
“……没有。前面到底发生何事了?”
林清墨自知理亏。
谢淮没有理会他,立刻转身朝偏殿大步赶去,夜风掀起他的一片冷白袍角。
“等等我。”
林清墨赶紧追上去。
谢淮脚步未停:“宫中险恶,向来算计良多,她如今又失忆了,你竟放任她独自一人离席?”
“谢大人凭什么质问我?当年宫宴我第一次遇到她时,也没看见谢大人在她身边。请问那时候谢大人又在哪里?月眠郡主身边?”
林清墨毫不示弱,捅刀子谁不会?
“我派了暗卫保护她……”
“你说有就有,呵!”
两人一路赶到偏殿,大老远就听到皇帝震怒的声音:“秽乱宫闱,立刻给朕拖出去杖毙!”
两人一看那女子的脸,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她。
帝王一怒,周围在场的人瑟瑟发抖,都后悔过来凑热闹。
宫中的瓜很多,谁知这一次,瓜吃到了皇帝头上。
当皇帝瞧见自己新封的采女竟然和自己身边的侍卫搞到一起时,脸都要绿了。
虽然这个玛瑙在他眼里就是个消遣的玩意儿,他并不在意,可如今这事就是在公然打他的脸。
给他戴绿帽子?
他不要面子的吗?
药性慢慢消退,理智回笼,玛瑙发现自己衣不蔽体地被麻绳绑着,周围的人都对着她指指点点。
她整个人都懵了。
怎么回事?
躺在这里与侍卫私通不应该是苏怡言那个贱人吗?怎么变成了她?
玛瑙一脸惊恐地向皇帝爬过去,卑微地抱住皇帝的靴子。
“皇上,臣妾冤枉,有人想害臣妾……”话未说完,被一旁的侍卫用破布堵住了嘴。
皇帝一脸厌恶,摆了摆手。
无论玛瑙怎么挣扎,还是被侍卫拖了下去,地面上留下她指甲刮过的血痕。
很快,外头响起了女人的惨叫声和廷杖行刑的声音。
不一会儿,外头就没了声息。
玛瑙下半身被打得血肉模糊,生生咽了气。
本来有机会在宫中享受荣华富贵的人,最后的下场和那些被她随意打杀的宫人一般,草席一裹扔出了宫。
玛瑙到死也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死的人是她,而不是苏怡言?
至于那侍卫,当众被皇帝削去了男人的物件,扔到水牢里泡着,后来流血不止而死。
“真是,什么货色,也敢出来害她……”
人群后,女子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自己的手。
她手一扬,帕子落入了湖中,上面的香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好的一场中秋宴不欢而散。
谢淮和林清墨在偏殿后头竹林里发现了被打晕的宫人,正是被林清墨派去陪苏怡言的那一个。
两人心急如焚,终于在凉亭中发现了昏迷的苏怡言。
“我这是在哪里?发生什么了?”苏怡言幽幽转醒。
林清墨突然闻到苏怡言衣袖上一股熟悉的香味,心头一跳:“没事,你应该就是困了。”
苏怡言并未发觉林清墨的异样。
回到殿内,她让宫人拿来一个食盒,自顾自地将桌上的月饼往里装。
过了一会儿,林清墨身旁的小太监过来只会一声,说是九殿下有事在身,让苏怡言先行回去。
苏怡言打听到方才宫中出了什么事情,不由得一阵后怕。
现下能离开皇宫,她自然是乐意的,巴不得早点走。
苏怡言提着月饼刚上了马车,车夫就一脸愁容地禀报,马车坏了。
此时车厢被人从外头轻敲了两下,苏怡言掀起车帘,谢淮那张矜贵如玉的脸出现在眼前。
……
寝宫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女子诧异地回头,行了一礼:“殿下怎么来了?”
林清墨看着她桌前的香粉料子,那双纯净澄清的眼眸瞬间闪过杀意。
他猛地扼住了她的脖子。
“是不是你做的?”
“我警告过你,不要去动她,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不要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女子脸色涨红,差点透不过气来。
“不是……不是我……”
许是那眼神太过分明,林清墨一个愣神,竟松开了手。
“你的意思是,今日中秋宴你没有出现在她面前,是我冤枉你了?”
林清墨的话里带着试探,他分明在苏怡言的衣物上闻到了她身上常用的脂粉香。
很淡,但足够特别。
女子放软了态度:“我只是想去凑热闹,未曾想恰好遇到她晕倒,就将她扶到了凉亭中。”
“我姑且相信你一回。还有,我马上就要成婚了,到时候我会给你一笔银子,足够你一辈子的花销,然后派人送你出宫。”
“……好。”
没有想象中的哭泣和胡搅蛮缠,女子态度平静,仿佛他们刚才讨论的只是明天天气如何,午膳吃些什么这样的小事。
林清墨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他仔细端详着女子的眼睛,却没能从中看出任何端倪。
喝了盏茶,他起身准备离开。
突然,女子用帕子捂住嘴,干呕起来。
林清墨猛地停住了脚步,看向一脸苍白的女子:“你怎么了?”
“可能是……今夜吃坏了东西。”女子脸色难看。
林清墨的脸色更难看。
他突然想起那夜,自己走得匆忙,忘了交待下人准备避子汤。
“传太医。”
他重新坐了回去,心乱如麻。
不一会儿的功夫,太医来了。
太医一番把脉之后,立刻跪下道喜:“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这位……”
太医看了一眼女子,不知该如何称呼,只好直接说结论:“这位有喜了!”
“什么?!”
在场座上的两人,没一个能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