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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城医院。

范萱睁开眼,便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酒精味包裹着她全身。

机器滴滴作响,对于范萱来说这就是一首听了无数遍的歌,已经听吐了的那种。她艰难转头,看见坐在床边的路远和范哲。他们看见范萱醒了,连忙走上去。

“范萱!怎么样,身体有哪不舒服吗?”

“没有。”

范哲没有说话,而是把空间留给路远,“我出去叫爷爷。”待他出门,路远也将范萱扶起,用枕头给她垫好,他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吃吗?”

“没胃口。”

“那我吃。”路远说着,也不管这个苹果洗没洗,就直接塞进嘴里,狠咬一口。

范萱被逗笑,“谢谢你啦,路远。”

路远摆手,“谢什么,我只是送你来医院,救不了你,没什么好谢的。”

“谁能想到,你也得了癌症呢?”路远说,这是范哲和他说的,范萱是肝癌患者。

范萱早已看开,“哈哈,大学发现的肝癌,没能治好之后,我不想在医院里待着了,就出去。偶尔回来做几次化疗,比起这个,我更喜欢在外面玩。”

“头发,也是假的?”路远问,虽然这样有些不太好。

范萱点头,“女孩子都是很爱美的,头发掉光真的很难看。不过现在这样也好,这些假发随便我挑,贼好看呢!”

路远哑口无言,到目前为止他其实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因为这太不现实了,没想到身边这么活灵活现的女孩,居然是肝癌的患者。女孩的生命力正随着时间流逝,他无能为力,也只能无动于衷。

范萱叹气,“接下来,我可就不能找你玩了,估计还得在这做没有意义的化疗。”

“这个癌症,没救了吗?”

“肝是很脆弱的,发现它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

范萱笑着说,“我的运气,很不好啊。”

他们之间再次沉默,你来我往的试探结束了,你情我愿的暧昧也戛然终止。最可怕的恶魔已经找上他们,以当前的人类科技,人们无处可逃。路远站起身,觉得是时候离开,可临走前,他记起江莱。

那个女孩,是不是也变成光头了?

她在接受治疗的时候,是不是也很痛苦啊。

她躺在这张床上,带着呼吸机,打了麻药,浑身上下插满针管,会在想什么?

路远挠挠头,最后笑着说,“反正都治不好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你说什么?”

“我是问你啊,要不要出去玩?”路远笑道:“外面可好玩了!”

范萱愣住,自从她得了癌症,身边人不是让她好好接受治疗,就是让她安安静静地待着不要乱跑。哪里有像路远这样,问她说要不要去别的地方玩的?范萱笑道:“可是,我也不知道我们要去哪啊?”

“无所谓,我有车!你有钱!”

“上了车,一直开,开到落日大桥,开出花城,开到国外随便你!”

“没油了就加,我累了就换你开!”

“一直玩下去,直到你死了!”

“反正就一句话,来不来!”

范萱撩开被子,再次变成了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孩。

“走!”

范老爷子拄着拐杖,范哲扶着他前往病房,可刚刚抵达病房,门就打开了。路远不知道从哪偷来的白大褂,范萱也坐在不知道哪来的轮椅上,抱着‘江莱’。两个人戴着口罩,看着门前的范哲和范老爷子,不知所措。

“这老头谁啊?”

“我爷爷。”

路远连连点头,“哦,计划败露,怎么办?”

“无所谓,癌症小分队!冲!”

“好!”

路远握住把手,“好了好了!大小姐驾到,统统闪开咯!”

话音刚落,路远就冲了出去,快如奔雷。范萱哈哈大笑,把她爷爷都给吓得不轻,走廊上的保镖都目瞪口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看样子大小姐是被绑了,可她那么开心的嘴脸,很明显是自愿的啊。

范老爷子大骂,“那人是谁?怎么把范萱带走了。”

范哲默默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说:“那是范萱的朋友。”

“快把他们抓回来!身子都那样了还胡闹!”

“.......爷爷,这回就放他们去吧。”

范哲说,“让妹妹,再玩最后一次吧。”

范老爷子一听,不断提拉拐杖,最后狠狠地砸在地上,不禁落泪。他之所以一直强迫范萱接受产业,就是为了让她把心思放在别的地方,整天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死,不应该是少年人的想法。

可偏偏,可偏偏!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范哲闭目,不知以何种面容对待这个下场。

医院走廊,路远带着范萱穿越了层层障碍,看见了不少和范萱一样的病人,可她没有为他们而感到悲伤,毕竟自己都快死了,哪里还能管得了这些?她在路上抢了一个小孩的棒棒糖,路远从兜里拿出二十块的现金丢过去,二人继续奔赴远方。

“这年头,你还带现金?”

“本想着带着前女友自驾游,后面觉得油费太贵,想着带她坐动车出去玩,现金是用来在车上补票的。”路远笑,“这年头,抢票太难!”

“哦哦哦。”

出了医院,路远把范萱带到门前,打开副驾驶门后,路远没有帮她。

“范萱!自己坐上去!”

范萱苦笑,“这都不愿意帮我啊。”

“你又不是现在就死了。”

范萱强撑着自己站起,手脚不自觉的颤抖,可她依旧是凭借着自己坚强的意志坐了上去,额头的冷汗足以说明她耗费了不小的体力,可这不重要了。路远站在一边,为她高兴。

她成功了!

路远扔掉轮椅,上了车就启动,咻的一声飞了出去!粉色面包车现在就如同一股粉色的浪潮,从医院那白色的墙边掠过,奔袭向远方。他们不知道去哪,但是知道无论如何是不想待在等死的医院里!

“去哪?”

“先去最近的北城吧,那边有我想吃的北城火锅,虽然吃了很多次,但是真的很好吃哦!”范萱说,路远也知道那个北城火锅,的确是一绝,他吃过很多次了,不过今天全听范萱的。

路远点头,然后伸手抹眼泪。

“你哭什么!要死的是我诶!”

“诶啊,一想到你死了,我害怕行不行?”

“你怕个屁啊!”

“我怕你死后找上我。”

“说不定,真的会哦!”

“别别别!”

“哈哈哈哈!”

就这样,路远带着范萱去了北城吃火锅,顺便走了古桥,这里是情侣打卡圣地,在烟花纷飞的时候,无数情侣相拥而吻,拍下最美丽的一幕。范萱想着让路远当她半日男朋友,路远却拒绝了。

“干嘛不同意,我可就快死了。”

“你不死的时候我没答应你,死了就要答应你了?”路远点了一下她的脑袋,“记住,我们不需要别人可怜!”

范萱切了一声,然后站到了桥上。

“我范萱,不需要别人可怜!”

路远也站了上去。

“我路远!收费很贵!”

“哈哈哈!”

众人朝他们望去疑惑的眼神,不知所云。

他们还去了南城看海,放飞了花灯。花灯上写下了彼此的愿望,路远写的是死后能见到江莱,而范萱写什么却始终不告诉路远,说是直到死了也不说,是一个永恒的秘密!

“我也不感兴趣。”

“真的假的?”

“不感兴趣。”

“路远,等等我!”

二人渐行渐远,离开了这座城市。

最后的最后,他们回到花城,路远买了很多很多好吃的,两个人租了一间房,熬了整个通宵在聊天。范萱说她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想知道爱情是什么滋味,可到头来也只能和他们玩玩,毕竟真在一起动了真心,不知道自己哪天就嗝屁了。

“所以,与其那样,倒不如一开始就摆出玩玩而已的样子,这样他开心我也开心。”

“原来是这样。”路远点头,只有他是纯渣啊。

“可是我还是想获得真正的爱情,就像你对江莱那样。”

“别提这个了,我只是死之后爱上她而已,我和她以前也就那样,她是真的爱我,我只是贪图她的美貌和身子罢了,我可是纯渣男!”路远对自己认知非常清楚。

范萱摇头,“你可不是渣男,你只是不懂感情。”

“对,渣男的借口都是这个。”

“哈哈哈。”

“路远,我和你说我运气不好,其实我运气挺好的。”

“得了癌症,还说你运气好?”

“这是一方面啦。”

范萱红着眼,笑道:“我的运气好,是在临死前遇见你啦。”

“没有人会把一个癌症病人带出医院,带她去旅游的。”

路远怔怔出神,低头掩饰自己的泪水,最后猛地抬头。

“拜托,我可是人渣诶!”

“啥干不出来?”

“说的也对,哈哈哈!”

“干杯!”

畅聊一夜,第二天醒来范萱就开始呼吸不畅,路远连忙送她回到医院进行治疗,二人苦笑分别。

“再见啦。”

“嗯,”路远挥手,“再见了。”

他目送范萱进入医院,最后大声喊了一句。

“一定要再见啊!”

范萱笑着回过身。

“一定。”

..................

三个月后,范萱死了。

路远从东苑花园出发,买了一束不知名的白花,走向她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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