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依依点点头,笑吟吟:“岂能不习惯,她们知道我是公主的友人,立马给我安置在上好的厢房,衣食住行什么都是极好的。”
“习惯便好。”随即她对阿嬷嘱咐道:“阿嬷,一会儿记得准备些吃食,我觉得有些饿了。”
阿嬷却笑道:“公主放心,我们每日都准备好了随时为公主接风洗尘,吃食更是每天都备了新鲜的各类食材,我这就让人去做!”
阿嬷略作恭维,便对龙契道:“房屋是有许多,每天都有打扫,一会儿我让底下人再整理一番,郎君请跟我来便是。”
这位郎君若再跟着,就得进入公主自己的院落了,作为奴婢她得为公主着想,将宾客安排妥贴到位。
龙契看了看李熙螓逶迤而去的背影,忽然觉得她就像一朵云雾,似乎越来越让人难以触及,不禁眸底黯然。
阿嬷再次叫了声郎君。
他方从善如流跟着阿嬷去了。
……
李熙螓带着楚依依回到自己的房间,跟离开时一模一样,空气中是她喜爱的熏香,连衾被都是洁净的,到处纤尘不染,一看就是每天都有人勤于打扫。
她关上房门,立马将脸上轻松的神色卸了下来。
庄子里一如往常,可是外面却完全变了。
一路上回来,她看到了来自长安的流民,因被迫迁徙东都,他们根本难以找到住所,风餐露宿,沦落乞讨……
迁都而来的宫人有几乎一半都不愿迁都,于是趁乱逃散回自己家乡去,故而造成宫里侍人紧缺。
这一路,也听说有官吏直接到民间强选民间女子,更甚直接将年轻姿色姣好的流民领进宫去,培训数月便可上岗。
因此李熙螓心中亦有了计较……
还有一些流传同时传入耳中,几日前,朱温在先皇下葬百官在场之日,扑在灵柩前痛哭哀痛,痛斥义子弑君之罪该当论诛,随即毫不犹豫地以弑君大罪亲自将义子戮于柩前。
李熙螓不禁嗤笑,他不过以此隐藏自己的动机,挽回自己不存在的一丝丝声誉。
随后朱温紧锣密鼓地拥立了年仅十二岁的皇子为帝,为自己加授为相国,享以最高权益,佩剑穿鞋上朝已不是新鲜事。
如今在位之人正是皇子中排行第九的李祚阿弟,上位后不仅被朱温改了名字为李柷,还如同傀儡没有半点实权。朱温走到这一步,已经是与皇位近在咫尺,实打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将挟天子以令诸侯贯彻始终。
朱温狼子兽心是什么企图,她怎会不知,阿弟若到能掌权的年纪,只怕生命亦在旦夕之间了!
“公主?”楚依依看着正在出神的李熙螓,“契郎君怎么会跟着你一起回来?”
他若是护送公主回洛阳,应该不至于要收拾房间住下了。
李熙螓回神道:“宰相府的几位郎君在灭门之时幸免于难,契郎君要去找他们,告诉他们相夫人还活着的消息。”
楚依依微微怔愣,“他们也都活着?”
“是啊,这个消息是相夫人告诉我的。”李熙螓如实道。
楚依依陷入沉思,当时她看到相夫人在焉耆寨中受伤严重,需要休息,就没与她深入聊什么。
但当时相夫人握着她的手,有问她那一段时间去了哪,而现在怎么出现在焉耆寨?还说三郎整日茶饭不思的找她,以为她有什么差池,但还没来得及派人询问家翁她是否回家的消息,就惨遭变故。
她不愿透露给相夫人自己被人绑去的事,就随意搪塞过去了,叫相夫人节哀顺变,自己还痛哭流涕伤心了好一阵。
今日听到三郎以及几位郎君都没殒命的消息,她说不上来的高兴,高兴得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听相夫人说,大郎君死了,还有他的妻儿,也没能幸免于难。”李熙螓如实道。
关于漪氏的平生也难免欷吁,她死前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夫君经常借口忙于公事,也经常夜不归宿在外与人逢场作戏,就算他养了名妓也得在家人面前替他遮掩,漪氏终其一生尊崇相夫教子,贤良淑德从不触夫的逆鳞。偏偏却在夫君恰好留宿在府邸之时,遭遇屠戮灭顶之灾,真的永远在一块了。
楚依依因此默哀。
“楚娘子对将来可有什么安排?”李熙螓忽然转了话题关切道。
“按理说我也该回家去了,可是我不知该怎么面对家人面对未来的生活,所以我写了信回去报平安,他们回信说听说了宰相府的事,同意我再平静一段时间再回去。”她唇角缓缓扯开一丝弧度,“所以需要再叨扰公主一段时日了。”
李熙螓亦报以微笑,“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又不是要赶你,这里房间多的很,再多来数十个小娘子也是足够的。”
“等什么时候你想回家了,一定不能不辞而别,若不差亲信送,我也不放心。”
“那多谢公主了。”楚依依感激之色溢于言表,只是心中五味杂陈,“其实我也是害怕回去,我早已过了及笄,按年龄是该嫁人的,若爷娘将我嫁人,我不知该如何过心里的那道坎。”
经过那次遭贼人绑架,她已经想过回去便是第一时间剃度当比丘尼或束发做女冠,可这何尝不是无可奈何之下必须做出的选择!
“没关系的,你可以把这里当成你自己家,若你觉得不好意思,完全可以留下教我庄里的丫鬟一些拳脚功夫。这样可以抵你在这里吃穿用度,你既心里不会有负担,我的丫鬟们也能学到一点护身之法”李熙螓提议道。
“可我这点功夫,真的遇到歹人的时候,根本就是花拳绣腿。”楚依依万分挫败,自己什么底子还不知道吗?
“谁说的?”李熙螓目色郑重,“歹人人多势众,你双拳难敌四手,若反过来即便不会武功之人一人一脚也能将之歹人踩死。虽没能敌过,但你有身体底子也能抵御一些伤害,将来她们若连花拳绣腿都没学去,至少能强身健体,以至遇到磨难也有抵御磨难的勇气不是?”
楚依依听之有理,点点头,莞尔一笑:“既然公主这么说,我也会尽力教的。”
“这样就对了。”
门外响起敲门声,是丫鬟准备好了洗漱用具,说是让公主去梳洗沐浴一番,好涤去一身尘埃,缓解疲惫。
李熙螓从桌边起身,让楚依依稍作等待,自己亦移步到隔壁纱橱内间。
丫鬟们陆陆续续将热水灌进浴池,还点了熏香,往池中撒了上好的香料。
她褪下脏污的外衣,听着她们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句地说着话。
丫鬟琉璃替公主褪下里衣,边道:“公主这段时间,我们好想你啊!到底在长安发生了什么故事,跟我们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