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夫人这么直接,大概也是想快刀斩乱麻吧?
眼看傅宁爵越陷越深,她这个做母亲的当然是不想自己儿子受到太大伤害。
温一诺能理解傅夫人的心态。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出来,温一诺还是觉得好羞耻。
脚趾不自觉的蜷缩抓地,恨不得把鞋底都挠穿。
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寻找着合适的应对方法和合适的转圜说法。
傅宁爵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就那么憨态可掬地看着她,英俊的轮廓有股温一诺熟悉的感觉在里面,不然她也不会不知不觉间跟他越走越近。
个人的安线,就是这么被“日拱一卒”给突破的。
包间里的人都看着她,只有萧裔远移开了视线。
温一诺敏感地察觉到了,但是一时也想不清楚为什么萧裔远这时不再看着她。
心里既别扭又慌张。
恍惚中,她听见自己说:“我现在并没有男友,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
傅夫人笑得眼睛弯弯,一脸欣喜地说:“那就是我这个傻儿子还有戏了?好吧好吧,也不愧他这么远跑来,阿宁,可不能再掉链子了,妈妈都帮铺好路了。”
傅宁爵只觉得满心狂喜,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恨不得立时拉着温一诺的手,在她脸上亲一下。
可惜他和温一诺隔着一张餐桌,那么远的距离,他够不着。
所爱隔山海,所思在远道。
他朝温一诺歪歪扭扭举起酒杯,大着舌头说:“不……不掉链子……一……一诺,喝了这杯酒,我就当允许我追!”
他只是说要追她,也没说别的什么。
温一诺想想自己刚离婚,既没男朋友,也没未婚夫,别人要追,她也不能拦着是吗?
她迟疑举起自己的酒杯,使了个既不主动也不负责任的“拖”字诀说:“只是我现在很忙,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小傅总如果真有心,能不能等我比赛完了再说?”
说心里话,她跟傅宁爵做朋友还是蛮谈得来的,至少不像萧裔远,时常会气得她心肝脾肺肾都疼。
温一诺说完这句话,立刻感觉到来自萧裔远的视线,比以前冷肃,像是一束来自北极的寒流,要将她整个人冰冻起来。
温一诺不由自主抖了抖,忙喝了一口椰汁,笑着朝傅宁爵点点头。
傅宁爵笑得酒杯都握不稳了,摇头晃脑说:“没事没事,我一年都等了,难道几天等不了吗?我等!我等!”
司徒澈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他看着温一诺,也举起酒杯,说:“一诺,我也敬一杯,不知道可不可以?”
他问的很含蓄,不像傅夫人母子那么直白。
温一诺在别的事情上人情世故圆滑到见眉知眼的地步,可是对男女感情却差了那么点儿应对的火候。
她自己反思,归结为经验太少,样本太少,所以无法做出有效判断的缘故,因此也有心刷一刷经验值。
温一诺笑着朝司徒澈眨了眨眼,再次举起酒杯:“可以啊,我是可以千杯不醉的哦!”
包间里三个男人,两个男人已经表达了要追她的意思,她居然照单收,一个都没拒绝。
第三个男人萧裔远是她的初兼前夫,此时已经气炸了肺。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坐在这里,温一诺还能当没看见,跟另外两个直接造成他和她婚姻破裂的罪魁祸首推杯换盏,还给人做出轻浮的许诺。
既然如此,自己又算什么呢?
这一瞬间,萧裔远是真的心灰意冷了。
而且因为傅夫人的到来,他甚至有点自惭形秽。
他没有傅夫人这样的母亲,为了儿子追到心爱的女人,不惜亲自上场。
反观自己的家人,是拖后腿的,没一个是帮他的,还一直在暗示温一诺配不上他……
其实配不上温一诺的,是他自己才对。
萧裔远垂下眼眸,自己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正在和司徒澈碰杯喝酒的温一诺:“……”
她瞥见了萧裔远的举动,也感觉到他突如其来的萧索和颓丧,看出来他心情不好。
这种情绪低落,是跟她有关吗?
要是换在以前,她会毫不犹豫拍着胸脯自证萧裔远的一颗心都是系在她身上。
但是现在,她不敢那么笃定了。
傅宁爵和司徒澈的心思,她现在能看得明明白白,是因为他们对她敞开了心扉,对她不设防。
但是萧裔远的心思,她已经看不清楚了,就像裹着一团灰蒙蒙的雾气,连以前敏锐的直觉似乎都退步了。
追根究底,她知道,应该是萧裔远对她关闭了心扉,对她竖起了高高的心防。
是因为看见她对傅宁爵和司徒澈没有一口拒绝吗?
可是人家只是要追她而已,她又是单身,怎么就不能试试看了?
就许萧裔远跟岑春言和诸葛含樱眉来眼去,自己就得守在他一棵树上吊死?
如果一定要这样,那她离什么婚啊?
既然离婚了,那就按照规矩,推倒重来吧。
世界那么大,美男那么多,她要去看看。
温一诺不知道自己渐渐也起了赌气的心思,只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对等”,并没有什么不妥。
于是她对着傅宁爵和司徒澈笑得更甜,声音如同沾了蜜:“澈少的酒量真不错,不过好像以前都不怎么出席饭局,而小傅总是饭局常客,他的酒量居然不如……”
司徒澈笑道:“酒量这种事是天生的,后天练习能练一点点,但是遇到高手,只有醉倒的份儿。”
“这倒是,我记得在哪里看见过,说酒量好的人身体里好像有种什么酶,特别容易分解酒精。”温一诺点点头,招呼大家吃菜。
傅宁爵这时候咣当一声,终于醉倒了,手里的酒杯掉到地上,他也趴在桌上,人事不省。
傅夫人又好气,又好笑,对这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儿子无可奈何。
她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没多久,两个男人走进来,对傅夫人毕恭毕敬地说:“夫人,我们先送傅少回去休息。”
傅夫人点点头,“地址们收到了吧?”
“收到了。”两个男人看上去是傅家的安保人员。
何之初那栋房子有特别的锁,不过温一诺先前已经把傅宁爵和傅夫人的指纹以及瞳孔和人体数据都输进去了,开门应该没有问题。
只是傅宁爵醉的这么厉害,要验他的瞳孔可能不太容易。
温一诺忍着笑,对那两个男人说:“们在门口最好叫醒小傅总,他只有在醒着的状态下才能打开门,那是智能门锁。”
两个男人忙看向傅夫人。
傅夫人笑着说:“听温小姐的没错,以后温小姐说话,就跟阿宁说话一样,们都要记好了。”
司徒澈眼神微黯。
傅夫人这么做,已经是把温一诺当儿媳妇了啊……
要不要这么急切?
司徒澈这时想到自己家里,母亲早逝,只有一个强势的姐姐,不过对从小年弱多病的他还算照顾,但是也不可能照顾到这种程度。
因为这是来自母亲的疼爱,是任何感情都无法替代和弥补的。
萧裔远更是五味杂陈,手里不由自主捏紧了拳头。
他想搬出去,真的想搬出去。
他无法看见温一诺在自己眼皮底下,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
这一次他本来是放弃了所有的自尊和偶像包袱,腆着脸跟过来,只想给自己争取一次机会,一次跟温一诺单独相处,不受外力打扰的机会。
他很有信心,只要自己把握了这段时间,对他余情未了的温一诺,肯定会被他再拉回怀抱。
可是他没想到,司徒澈和傅宁爵这两人这么鸡贼,连这点空档都不留给他,急吼吼地冲过来,将他和她的二人世界彻底打碎。
既然如此,他还赖在这里做什么呢?
徒然让自己伤心难过,而且还影响自己的情绪,不能好好集中精神应对官司。
萧裔远喝了几杯闷酒,也开始醉了。
他趁着醉意打开手机,找了附近几个酒店一一点过去,看见有合适的房间订了下来。
反正傅夫人也带了厨子来了,他对温一诺来说“最后”的用途也没有了,所以还是他离开吧。
萧裔远自暴自弃地想着,一顿午饭没吃完,他已经找到酒店房间准备搬出去了。
大家吃完饭,坐着司徒澈的车回到何之初的那栋房子前。
司徒澈没有下车了,朝大家挥挥手,“们好好玩,我得回去了。”
司徒家的产业大部分都在东部,而且道门这次比赛的评委会和筹备委员会,也在东部,不能一直待在西部加州。
“澈少慢走。”
“谢谢阿澈,什么时候回国我请吃饭。”
大家对他挥着手,目送他的车离开。
傅宁爵已经先回来了,现在应该正在睡觉。
傅夫人赶着要去看他怎么样了,对温一诺点点头,也进门去了。
门外只剩下温一诺、萧裔远和韩千雪。
韩千雪见萧裔远像是有话要对温一诺说,忙说:“我进去整理一下资料,今天跟萧总聊得很开心,明白了很多我以前不理解的东西,谢谢萧总。”
她朝温一诺点点头,也转身进去了。
高大宫廷建筑的门廊高深辽远,连大石柱子上都雕刻着精美的图画。
萧裔远两手插在裤兜里,淡笑着对温一诺说:“诺诺,我觉得,我还是搬走比较好。我在这里,只会给添乱。”
温一诺愕然看着他,脱口而出:“走了,谁给我做饭啊?”
“在心里,我就是给做饭的吗?”萧裔远对自己在温一诺心里的位置又有了直观认识。
他果然还是自视太高了。
可是,凭什么呢?
他把她放在心里最重要的地方,她就是这么对待他的?
难怪离婚对她来说,这么容易说出口。
温一诺讪讪地摇头,“当然不是,不过阿远不是住得挺好的吗?也没有给我添乱啊……是因为傅夫人和小傅总的缘故吗?可是也有韩千雪住进来啊……”
萧裔远脸色微冷,移开视线,冷冷地说:“把韩大律师跟傅宁爵那种人相提并论,是在羞辱韩大律师。她没有去追求一个已经结了婚的男人。”
“……小傅总在我们离婚之前,也没追我。”温一诺这时脸色也沉下来,“刚才都听见了,他妈妈傅夫人亲口帮他争取一个机会,他自己也要求我允许他追我。知道的,我已经离婚了,我也没有男朋友,更没有未婚夫,一个人品好,对我也好,长得还帅的男人说要追我,说我有什么理由拒绝?”
“对,什么都对,从来没有错,错的只是别人。没有理由拒绝。只是心安理得享受别人对的好,做众星拱月的小公主,我们这等凡人,实在是配不上您这样的公主。”萧裔远见温一诺还在为傅宁爵说话,根本是忘了傅宁爵就是导致他们离婚的罪魁祸首!
他简直气到爆炸,嘴唇颤抖着,声音越发低沉,口不择言说:“……一诺,太让我失望了,这个样子,跟沈家那个沈如宝,有什么差别?!”
温一诺大怒。
把她比谁不好,非要跟沈家那个大头莲相比,这是恶心人呢?!
她也恼了,赌气说:“现在觉得沈如宝好了?呵,那去追她啊!首富之女,追到可以少奋斗三十年!”
“温一诺,在心里,是不是觉得我没人要?以为我还会追人?——除了,我追过谁?!”萧裔远冷笑一声,“如果我想,随便勾勾手指,在我面前排队等我点头的人可以从加州排到纽约!”
温一诺切了一声,伶牙俐齿地反驳:“哟,这是什么语气?终于暴露的真心思了吧?追我是给我脸,是纡尊屈贵?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呢!”
“那现在知道也不晚!”萧裔远心里的那根弦被温一诺讥诮的神情彻底绷断。
他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明明两人的关系已经在好转,突然那两人一来,温一诺的态度就变了。
他没法跟那两人竞争,真的没办法……
差得太远了。
自己是跨越了阶层,但是自己的家庭没有,自己也没办法带着家里人一起跨越阶层。
反观别人家,连家庭都对温一诺敞开接纳,自己有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
萧裔远心情起伏,看着温一诺愕然到委屈的面容,闭了闭眼,低声说:“对不起,我不是这么想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追是跟脸,更不是纡尊屈贵。我只是……只是太难受了,诺诺,我们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如果我们回到学生时代,会不会就没有这些争吵了?”
“可是我们已经毕业了啊,没有人能永远留在学生时代。”温一诺怔怔地说,发现自己跟不上萧裔远的脑回路了。
刚才她很生气,说了些言不由衷的话,激怒了萧裔远,让他也说了些言不由衷的话,她都懂。
可是萧裔远还是对她关闭了心门,她无法再感知他的真实心态。
她站在门口,看着萧裔远转身走进大门。
过了一会儿,萧裔远又拎着电脑包和一个小小的行李箱,从大门里走出来。
他似乎没预料到温一诺还在门口站着,脸色戚惶,像是个找不到家门的孩子。
萧裔远有些心软,想自己是不是太过份了,可是心念刚起,就听见楼上傅夫人打开窗子,笑着在说:“一诺,晚上想吃什么?我家的厨子已经到机场了,我让她顺便买些喜欢的菜过来。”
这么体贴的婆母,实在太少见了。
萧裔远想起自己不着调的父母,深深吸了口气。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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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三更。
大家晚安。
群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