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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很快到位。

清洗伤口的时候,拆开绷带,司隐才看见孟鹤行右肩上的模样,像是被利器划开的口子,血丝黏腻,还未愈合又挣裂开,血迹像是干涸了又新渗出,看上去触目惊心。

孟鹤行坐着,她站在一边,看医生给他消毒,药水的味道很浓郁,夹杂着一丝血腥气。

司隐看得皱起眉头,她没问这伤是怎么来的。

身处中心的男人异常淡定,小臂上的线条偶尔因为疼痛凸起,嘴唇干涸的泛起白色,一双眸子却始终落在她身上。

这个时候了还考虑她的感受,轻声道:“怕的话,别看了。”

下一刻,医生用棉签擦过伤口,孟鹤行额角青筋狠跳了几下,喉咙深处抑制不住的闷哼。

他向来克制能忍,此时此刻,许是真疼得厉害,再加上高热,自制力有所下降,冷峻的脸庞上渗出薄薄一层汗。

司隐看他一眼,将视线挪开,等医生弄好了,才敢再看过去。

孟鹤行右肩已经包扎好,新换的纱布干净整洁,和沾染污迹的衬衫形成鲜明的对比,为了方便清理伤口,他方才解开了衬衫领口,此刻,右手并未套进袖子里,就这么露在外面,衬衫松垮的遮在上身,肌理线条若隐若现。

男医生看司隐一人陪在身旁,忍不住多嘱咐几句:“这几天伤口一定要注意,不要碰水,如果洗漱不方便,家属帮帮忙,不要再感染了。”

司隐还没应,孟鹤行倒是先笑了,无声,眼里带着促狭,医生给他测了体温,又挂上吊针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孟鹤行左手背上扎着针,就这么坐在沙发里,直愣愣地看她,又将刚才司隐没回答的那个问题问了出来:“还在生气?”

“你还有心思想这个。”司隐抬眸,“看来是疼得不厉害。”

她抿了抿唇,盯着他的肩膀看了半晌:“也对,都有力气打人,这点伤怎么能拦得住你呢。”

语气里的揶揄,孟鹤行听得明白,他揉了揉额,无奈的笑了笑:“看来是还在生气。”

“我可不敢。”司隐冷嘲。

铃声适时响起,她看清来电显示,接听,那边说了什么,司隐应了一声,而后提步往外走。

指尖刚触上门把手,被人从身后叫住。

司隐停了脚步,往后看,孟鹤行嘴角的笑僵硬的很,身体陷入宽大的沙发里,浓黑的眸子看过来,问:“是关铮找你吗?”

这问题太有目的性,司隐说是。

“嗯 。”孟鹤行的笑容淡了些,眼神稍黯,“等会儿还过来吗?”

与方才很不相同,此时的他,似乎抛却了平日的矜贵和疏离,也全然不见不久前调侃的模样,整个人被笼罩在光线里,明明亮如白昼,却依旧格外消沉,孤寂。

司隐不知道如何回答,移开视线,硬巴巴说了句:“看情况,有时间就过来。”

“好。”他说,“那我等你。”

司隐张了张口,没说话,转身出了门。

孟鹤行目送她的身影远去,忍不住又想点支烟来缓解内心的阴郁和焦灼,一触,口袋空的,只好作罢。

手机里涌出很多信息,都是来自各方的问候。

最显眼的当属于闻京铭,对方一连发送了好几条消息,孟鹤行点进去一看,明晃晃的几行大字——

【老孟,抓住机会!】

【苦肉计苦肉计苦肉计,别忘了,你装一装,别硬的像块石头,跟司妹妹说你疼,卖惨会不会。】

【哥们特意为你创造的机会,你可千万得把持住。】

最后一条,是两分钟前发过来的——【这群记者真是疯了,还好有保镖,不然老子都要被他们吃了,真是为了挖料无所不用其极。】

都是些没营养的吐槽话,孟鹤行退出界面,低眉,给许程拨了电话,对方很快接通,简述了公司现在的情况,以及网络风向如何发展。

最后问了一句接下来如何做,是否需要公关,以及怎么回应舆论情况。

孟鹤行条理清晰:“先不做回应,明日我去公司再说。另外,即刻起,子公司和外部的一切合作交易,都给我拦下来。”

既然想玩,他就陪孟平洛玩个够。

孟鹤行神色凛然,挂了电话后仰头靠在沙发背上,盯着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滴往下落,眉眼间充斥着凌冽。

他将手机搁置到一边,暂时斩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夜越来越深,意识也越来越清醒,不知过了多久,药水已经滴完,病房门传来脚步声。

孟鹤行下意识抬眼去看,视线里是穿着白衣的护士,他心一落,又靠回去,对方礼貌地说明来意,而后轻轻将针拔了,临走前遵循医嘱又叮嘱了一番。

距司隐离开已经两个小时。

她依旧没回来。

孟鹤行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受,明知道她或许在关铮那边,心里酸得不行,但却不想去承认这个事实,交织着的情绪将他吞噬。

他沉思片刻,整理好衣衫,出了门。

同一层病房一间间看过去,终于在尾端找到了住着关铮的那间,隔着门板上的玻璃往里看,孟鹤行悬着心,眼神四处搜寻,除了夏长延和关铮,里面没有第三个人。

司隐不在这。

意识到这一点,孟鹤行的心里闪过一丝畅快,他转身往自己的病房走,余光却瞥见楼梯间的一道黑影,起初没在意,等走过了,寻思出不对劲儿。

折回来一看,那道背影眼熟极了,正对着风口,深夜的风带着冷意,直接往人脸上扑。

“司隐?”

那人听见动静,半侧着脸看过来,头发披散在肩膀上,皮肤冷白,指尖夹支焚着的烟,感应灯下,清澈的眸子夹杂着一丝诧异。

孟鹤行心里一紧,几步跨过去,握住对方的手腕将她扯离风口。

触手是一片冰冷,心里又疼又气,语气难免重了些:“站这多久了?你还小吗,司隐,不知道冷风吹久了会感冒?”

“你怎么出来了?”司隐顾忌他生病,将烟拿远了些,被握住的手腕动了动,却被圈得更紧。

孟鹤行没回答她的问题,眼里带着不满:“为什么站这不进去?”

“不为什么。”

“站这多久了?”

“没多久。”

孟鹤行冷嗤:“没多久手这么凉,你骗谁呢?”

“说了没多久。”

“你还没回答为什么站这,关铮那不去,我这你也不回。”孟鹤行见缝插针般将她矛盾的心理挑明,“你不想看见他,也不敢面对我,为什么?”

司隐本来就烦,此时被人逼问更是躁意满满,想掰开男人的手指,却被握得紧紧的。

就这么冷眼看回去:“所以呢?你想问什么?”

“为什么纠结?”他逼近,“你真的对我毫无感觉么?”

司隐脸色白了一瞬,似是没想到他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直接问出这种话,她垂在腿侧的那只手颤了颤,烟头差点烫到皮肤。

孟鹤行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底,没戳穿她,夺走她手里的烟,熄灭,将人困在手臂和墙壁之间,俯身看她,黝黑的眸子里满是司隐的影子,声线比之前柔和了不少,问:“我们试试,嗯?”

试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许是震惊到极致的缘故,再加上夜深露重,司隐心跳极快,竟从男人微哑的嗓音里听出来一丝性感,低沉又蛊惑人心。

没等她回答,唇又被堵住。

孟鹤行圈住她的腰,另只手护在她脑后,薄唇带着凉意,吻上她的唇角,试探着触碰,不同于前两次的暴戾狠厉,这个吻很轻很慢,极具柔情,仿佛他们真是相爱多年的恋人。

司隐手握成拳,疏解着心里那点愧疚感,挣扎被男人压下,后颈被温热的指腹揉捏,这种感觉令她陌生,睫毛簌簌颤抖,被动地承受着。

孟鹤行扶着她的后脑,汲取着甜蜜,她的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苦涩烟味,像罂粟般让他沉迷,他的吻逐渐向上,落在她的鼻尖,眼皮,额头上。

最后吻上司隐的发丝,炽烈的情绪在眼底翻涌。

孟鹤行听着怀里女人急促的呼吸声,掌下是她纤细柔软微微颤抖的腰肢,他只觉得心里被填满,眸色柔和,一下下顺着她的头发,轻声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

孟和集团是在次日上午对此事作出回应的。

官博直接发表并置顶了一则声明——

【我司执行总裁孟鹤行先生与司隐女士系合法夫妻关系,即刻起,任何诋毁,侮辱,嘲弄孟鹤行先生与司隐女士的言论都将被取证,递由司法机关处置,请诸位谨言慎行。另,不公布婚讯是双方商量之后一致认同的处置方式,并非刻意隐瞒,与孟氏有生意往来的合作方不会受到此事的影响。】

由涉事一方公开宣布事情的真实性,无疑让热度爆炸性上升。

孟和集团楼下堵满了记者,各大电视台都在转播采访,娱记和财经新闻都上了头版,铺天盖地的宣扬分发。

看到孟鹤行被采访的实时直播时,司隐正在和园,谭希陪着她。

昨晚孟鹤行将她带回和园,让她老实休息几天,暂时不要出去,清晨让人将谭希请过来陪她说话,临走时,又盯着她,说事情交给他处置便好。

原来是这么个处置法。

司隐有种被诓骗的感觉,明明昨晚他提出要试试的时候,她并未给出任何回应,他也没有强求,只说给她时间考虑。

没想到转头来了这么一遭。

她心里郁闷,谭希倒是乐见其成,盯着新闻频道目不转睛,笑得见牙不见眼:“真帅毙了,哎我说隐子,你家孟老板还是强势起来更有魅力,瞧瞧,只对你一个人体贴,简直理想。”

司隐的思绪还困在昨晚那个吻里,她能感觉到最后自己也是沉浸其中的,但是,负罪感逐渐增强。

“哎。”谭希搂着她,目光在她脸上打量着,“你想什么?这么入迷?”

“没事。”司隐回神。

“说真的,我是磕你俩,但是一切以你的感受为先,你要是真不喜欢,他再好也没用,隐子,你对孟老板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有没有一丁点喜欢?”

司隐答不出来。

“那这样。”谭希问,正对着她,“你还喜欢关铮吗?”

司隐被迫看着她的眼睛,从清澈的眸底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心脏好像被揪起来一点。

其实,昨晚从孟鹤行病房出来后,她并未进关铮的房间,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去楼道待着了,不为别的,只是当时脑子里都是出门前孟鹤行那句话——

“等会儿还过来吗?”

不知为何,他那时候给她的感觉很可怜,晦涩,寂寥,像是在等一个三心二意的人回心转意。

别人都说他矜贵自持,清冷克制,商场上杀伐果断,生活里温和有礼,可是在她面前,永远一副迁就的姿态。

无论是七年前,还是现在,一如既往。

冷风让她清醒,头一次审视自己和孟鹤行以及关铮的关系。

她不知道她做的每一个决定是否都是正确的。

也不想剖开内心将所有情绪都摆放出来,她甚至觉得愧疚,愧对关铮,也愧对孟鹤行。

她向来冷静清醒,分得清利弊,唯独这件事,只想逃避。

现在,看着谭希真挚的询问,司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一朝一夕消失,但是说喜欢,好像经历了这么多事,也没有当初那么纯真了。

“那就顺其自然。”谭希说,“你别有压力,隐子,你的感受最重要,我嘛,永远站在你这边,哎……你手机响了。”

司隐摸到手机,来电显示是刚才出现在新闻上的男人,她纠结了几秒,还是接听了电话。

谭希有眼色地走到一边。

司隐听见那边叫她的名字,语气保持着镇定:“怎么?”

“就想和你说说话。”孟鹤行似乎是低笑了一声,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看到网上的消息了?”

无非是问她看没看见他直接承认隐婚的事。

网络这么发达,手机电视都是,怎么可能看不见。

明知故问罢了。

司隐嗯了一声。

“没生气吧?”男人问,又解释,“直接承认对我们都好,照片太清晰,否认显得我们虚伪。”

“不止这个原因吧?”司隐说。

“嗯。”孟鹤行低叹,“我是有私心,就想让大家都知道你是我太太,影影,别急着拒绝我,嗯?”

司隐不知道应该给个什么答案,直接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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