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朋轻抬脚缓移步,刚一出大门,被季月青惶急地一把拉住,大步跨过河去,走入一处与河滩相接的山豁口。此处似洞非洞,隐蔽性极好,人在里面,既不会被外面的人轻易发现,又能对视线和听觉所及之处了如指掌。
“姐姐,发生了什么事?你硬要拉着我到这里来。”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火(我)在山、山上……”
季月青有些语无伦次,她望着山林的方向,一着急,将“我”说的有些像“火”。
“你这是怎么了?不会、不会是山林起火了吧?”
话音未落,远处的村庄里,有户人家的屋顶倏然冒出一股青烟,远远地看过去,似从林间升起。
季月朋大惊失色,条件反射地急转身,拔腿就向自家山上跑。
季月青猛地伸出双手,死命一拽,两人一起扑倒,又很快坐起来。
“不是!不是!不过比山林起火还要严重一千倍一万倍。”
“到底是什么事?你快说呀!”
“你、你还是自己看吧。”
季月青拿出手机,递过去。
季月朋看见一张亲昵的合影特写照。照片里,一对少男少女紧紧依偎在一起,彼此深情对望着,眼神里充满了情窦初开的爱恋。
“你可真是吓死我了!望舒只不过是谈恋爱了,看把你给紧张成什么样子了?”
“你好好看看,看看照片上的那个女孩儿长的像谁?”
“这女孩子看上去是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长的是不是很像我的一个同学?”
“你的同学多了,是哪一个?”
“还能是哪一个?她是肖玲啊!”
“是吗?”
“你难道真的将肖玲给忘了?你注意到藏在她眉毛里的那颗胎记了吗?和肖玲的一模一样,都是很特别的心形。”
“哦!是吗?”
“你再看看她和望舒的眼睛,是不是也很像?”
“是很像。”
“他们两个人的眼睛,是不是都像极了一个人的眼睛?”
“你是说女孩儿的眼睛也和我的一样?”
“对呀!”
“姐姐,你究竟想说什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不好吗?”
“我、我是怕你承受不了。”
“赶紧说吧,还能有什么事是我不能承受的。”
“她、她就是当年被人贩子拐走的望弟。”
“你确定没有认错人?”
“我毕竟养了她几年,绝对不会看错的,她活脱脱就是小望弟的放大版。你再看看的她额头,是不是还有一块疤痕,弯月状的。”
“是吗?”
“等我回去找出望弟小时候的照片,你对比一下,不相信都难。”
“怎么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发生呢?”
“更巧合、更令人担心的事还在后面。”
“你又要急死我吗?一下都说出来呀!”
“望弟是你和肖玲的亲生女儿,她和望舒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什么!姐姐你在说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你的脸通红通红的,不会是发高烧了吧?”
“哎呀!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没有发烧,更没说半句胡话。”
远处的崖畔绿茵茵的,牧羊人轻轻吹着口哨,一只只山羊在吃草,像天上顽皮的云朵悄悄溜到人间,悠然自在地缓缓漂移。
忽然,有一只小羊羔蹦跳着,发出“咩咩”的惊叫声。
牧羊人眼疾手快,捉住了窜进羊群里的一条黑蛇,提着它的尾巴,用力一甩,蛇浑身的肉立刻散了架,似一段绳索,颓然地垂了下去。
羊群还在骚动,牧羊人高高地提起黑蛇,振臂一挥,猛然撒手,蛇飞了出去,飞成一条黑线,坠入远处的一条山涧。
欢快地口哨声响彻云端,群羊随之恢复了平静,继续低下头,啃食着丛丛簇簇的嫩草。
十几年前,那一次醉酒,和肖玲度过的荒唐一夜……
如同电光石火般,骤然割裂了禁锢一段特定失忆的封条,不堪的往事狂乱地扑杀出来。
季月朋抱住头,狠命地撕扯着头发,双手的指缝里夹满被连根拔起的头发,有黑的,也有白的,有的发根隐隐带血。他像被抽了筋一样,往后一倒,瘫软地靠着石壁,斜斜地滑坐在地上。岩石参差的棱角如狼牙一样咬着他的后背,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月朋,你不要吓我,事情发现的及时,完全可以补救,只要尽快切断……”
“你不懂,你永远不会懂的。望舒像我,更像子玉,一旦动了真情,爱上一个人,便是一生。除了死亡和对方的背叛,再也没有什么能将彼此分开的。”
“他俩还太小,或许只是彼此喜欢,并不知爱情为何物,是我们想多了,想深了。”
“但愿是吧。你们领养的那个孩子为什么偏偏是她,这里面究竟还有什么事?你从头到尾告诉我,不要有任何隐瞒,可以吗?”
“时候不早了,望舒他们几个应该快从山上往下走了。望弟的事,一时半会儿的,我跟你也说不清楚。过几天吧,过几天我抽时间回来一趟,和你慢慢说。还有,一定不要让望舒知道我翻看过他的手机。”
“你为什么要偷偷翻看望舒的手机?这是对孩子的不尊重。”
“你真是长了个木头脑袋!我如果不这样做,恐怕你的儿子和女儿,他们两个这一辈子全毁了,你也更不要想着和方子玉白头到老了。我是见他看手机时的神情异样,又听他问大伯十几年前,我们住的这一带的山村里,是不是曾有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儿被人贩子给拐走了。”
“大伯怎么说的?”
“他只告诉望舒被拐走的是个男孩儿,说完就挎起篮子,去捡鸭蛋了。你要和往常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千万不要急于一时。我先走一步,你等会儿再走,先不要急着回家。”
哪里用的着季月青嘱咐,此时的季月朋几乎耗光了身上所有的气力,他要想站起来,都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