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重在体验,这次穿越还真是什么都体验了一把。
叶溪缩在角落里,盯着脚边不断窜过比巴掌还大的老鼠,又惊又怕,鼻子里满是腐烂的气味,屁股下的草已经生粘,还透着一股霉味。
“哟,哪来的小娘子,长得这么貌美,是犯了什么事,竟和我们关在一起。”
旁边牢房里传来一个轻佻的男声,她皱眉没有理。
“看你这身打扮,不会是贵门小姐吧,这细皮嫩肉的和我们关在一处,真是让人可怜。”
所以电视剧里那种俗烂的剧情真的不是瞎写的,这才进来,怎么就被调戏上了?
叶溪深呼吸,按着脾气继续装聋作哑。
脑海里不断闪现朝乐的脸,鼻子禁不住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掉。
愧疚就像无底深渊,不停将她往下拽。
“小娘子别哭呀,受了什么委屈跟哥哥说,虽然哥哥不能帮你出去,至少可以安慰安慰你是吧。”
这个人不仅得寸进尺,还伸手要去摸她,叶溪一个转身,又缩到另外一边。
目光不善的瞪着满身脏污的男人。
“我现在心情非常不好,你最好闭嘴!”
“哟,脾气倒挺大,只可惜,进了这地方,想出去难如登天,都是要往黄泉路上走的人,有什么好嘴硬的。”
“即便是黄泉路,我也不屑与你们这些肮脏的人为伍!”
男人满不在乎一笑,虽满身脏污,但眼睛却亮得出奇。
“好一个肮脏,这刑部天牢可比我们肮脏多了,你以为被关进来的都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难道不是?”
“你呢?你又为何被关进来?”男人反问。
叶溪一愣,委屈不住往下涌,没继续往下说。
“呵。”男人冷笑。“所以,被抓进来的人不一定都是十恶不赦,刑部是一个已经烂到根的地方,既然进来,可不容易再出去,所以放下你的高傲,在这里,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烂到根?
普通人哪敢说这样的话。
而且……
叶溪小心翼翼凑近,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光,仔细看说话的男人。
“为何我会觉得你有几分眼熟,我们曾经过见吗?”
男人一愣,用手扒拉扒拉头发,嘿嘿一笑:“我一个罪犯,哪里有荣幸与小姐相识,小姐莫不是眼花了。”
叶溪:“……”
这里光线虽暗,倒也不至于到眼光的地步。
可又在哪里见过?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所有事全部集中在一起,脑袋依旧混乱不堪。
她没再说话,而是安静靠在墙壁上,盯着被铁链锁着的大门,陷入沉思。
朝乐公主,是南晋皇帝最疼爱的公主,此番出事,南晋绝不会善罢甘休,两国决裂,最终受益的只有,北苍!
可要在万朝会上布下此局,没有人里应外合根本做不到。
万朝会乃大皇子主办,御城司配合,事情发展成这样,大皇子和孟怀潇都会受到牵连。
而这一切最终受益人只有……
二皇子,孟候新!
他到底要做什么?
当时间有了界限,便如弹指一挥间。
每日望着窗口的阳光升起再落下,在第五天的傍晚,铁锁被打开。
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眼眶不禁一热。
她被人扶着走出牢房,五天,每天只喝几口水,双腿软得没有一丝力气。
孟怀潇解下披风,将她整个包裹住,不顾众人注视和惊诧将她抱起,大步往外走。
“事情解决了?”她压低声音问。
“嗯。”
“是谁杀了朝乐?”
“裴朗。”
“什么?”叶溪震惊的从披风里钻出头。“你,你们没弄错?”
孟怀潇又将披风重新拉好,将她包在里面。
“朝乐公主的舞衣从子衿成衣铺取出后,就一直放在四方馆的房间,裴朗买通了朝乐公主身边的侍女将婆娑罗洒在衣服上,朝乐公主穿后,在跳舞时血气上涌,才导致毒发身亡。侍女已经招供,裴朗见已暴露,已连夜潜逃,御城司的人在追。”
“为什么?”
叶溪心里惊凉,想起大殿上裴朗的心痛绝望的表情,不像是演的。
“朝乐可是他心爱的人,他怎么下得了手!”
“利益面前,一切都不重要!”
孟怀潇将她放上马,再利落翻身上去,盖在头上的披风慢慢滑下,明亮而刺眼的阳光让她情不自禁眯起眼,但很快又被遮挡。
她又想起那个满脸脏污的男人。
总觉得,这事并不如表面看的这么简单。
爱一个人,眼神不会骗人,即便朝乐的性格天真烂漫,也不至于好人,坏人分不清。
况且,裴朗杀朝乐的意图为何?为什么要在万朝会上动手?
这一切太不合理!
直觉告诉她,一定还有事发生!
孟怀潇将她带到湖边的竹屋,里面早已备好洗澡水和换洗的衣物,桌上还摆着几道她爱吃的的菜。
但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若是以前,他定不会这么沉默。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叶溪试探的问。
孟怀潇将她放在床上,低垂着眉眼,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孟怀潇,不管什么事,只要你说,我都能承受。”
回答她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心里的疑惑像一团雪球,越滚越大。
她一把拽住他落在眼前的衣角,眼眶微红,倔强追问:“你知道我的脾气,越是隐瞒,我就越想知道真相!不要以为把我安置在这里,我就没有办法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先洗漱,等你出来,我们再慢慢说。”
孟怀潇的神色十分颓丧,甚至带着一丝恐惧。
她从没见过他这样,心也不由一慌,以最快的速度洗完澡,换上香云纱衣裳,连头发都没来得梳就匆匆跑出去。
“大理寺楚大人去过,整个叶府除了叶大小姐外,无一人生还!”
什么?
叶溪感觉脑袋像被人用锤子狠狠敲击,嗡嗡直响。
叶府,无一人生还?
“什么意思?!”
她跌跌撞撞冲出屋,震惊的望着孟怀潇。
“他,他说的什么意思?叶家怎么了?我的家人怎么了?!”
孟怀潇深沉的眼神瞬间慌乱,挥手让人下去。
“你别走!”
她发疯的往前冲,却被孟怀潇拦腰抱住。
“你别走!你回来,你说清楚,什么叫无一人生还?!”
惊恐的泪水不停从眼角滚落。
她害怕的揪紧孟怀潇的衣裳,无助追问:“怎么回事?孟怀潇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叶家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小溪。”
看着爱人无助追问的模样,孟怀潇只觉心如刀绞。
“你说啊!”
她努力扼制因恐惧而不停发抖的身体,希冀的问:“你说啊,他说的是假的,对不对?孟怀潇,你说啊,这才五天,这五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叶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前突然浮现慈爱的祖母,不苟言笑的父亲,跋扈挑刺的宋氏,和蔼总是笑意吟吟的秋嬷嬷,院里的洒扫的小丫头,还有一心只为她着想,爱吃的烟霞……
心口像被突然扎进一把刀,疼得全身痉挛。
“难怪你不送我回去,原来叶家没了,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
叶府最少也有一百多口人,被全部屠杀殆尽,全京城没有几人有这样的能力!
难道是皇帝?!
脊背爬过一阵寒凉,全身汗毛竖起,她像被毒蛇咬到,从孟怀潇怀里弹出,戒备的瞪着他。
“是皇帝,是你父皇,对不对?!”
“不是!”孟怀潇立即解释。
“那还有谁?我父亲可是吏部尚书,一府一百多口人,谁有这么大能力杀他们!”
“你别激动,听我解释。”
“我怎么能不激动!”
脑袋出现短暂晕眩,她扶着栏杆才避免一头栽下去。
“那些可是我的家人,一百多口人,活生生的一百多人,说没就没了,你让我怎么不激动!孟怀潇,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父皇,是不是他下的旨?”
“不是!”
孟怀潇笃定回答,目光沉痛,想上前,却又生生顿住,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当日你被带下去之后,叶尚书及其家眷都被送出宫,并由御城司的人送回府上。万朝会不欢而散,众使臣也相继出宫,当晚孟候新联合蒋丞相发动宫变,想挟天子退位,但被我们提前埋伏,将叛军一举拿下。可谁知孟候新和蒋丞相并未入宫,当夜他们带人屠杀众多官员府邸,趁乱逃出京城,叶尚书府也在其中。”
“宫变?叛军?”
叶溪一下不能适应,一切仿佛是一场梦。
“为什么,孟候新也是皇子,他……他为什么要发动宫变?就算发动宫变,为什么要屠杀官员?他们跟宫变有什么关系?”
“屠杀官员应该是申屠弘的意见,北苍人弑杀,并且屠杀重要官员能让京城陷入混乱,这样就能为他们逃出京城争取时间。”
叶溪一下跌坐在地,用力喘息。
“叶家……叶家真的就没有一个人活着?”
“你姐姐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被楚明风接去楚国公府治疗。”
“所以,我的祖母,父亲,还有母亲全部遇难,府里上下也无活口?”
孟怀潇迟疑的点点头。
她再也承受不住崩溃大哭。
“而我因为被关进天牢侥幸逃过一劫,天啊,为什么会这样?”
孟怀潇蹲下轻轻将人拥入怀里,小心安慰:“小溪,是我的疏忽,没有保护叶家。现在京城外还很乱,只能先将你安置在此处,待事情了结,我再送你回去。”
“回去?回哪里?”
虽然她不是真正的叶寒溪,这些也并非她真正的家人。
可相处这么久,早已生出感情。
“我已经没有家了,孟怀潇,我没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