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外，比试已经到了白热化，原本每日只来两位镇守的长老，如今已然全盘到齐，林愕正笑着炫耀，南弦宫一如既往的第一，陈文轩的确不负众望。
“要说我，各位又何必多此一举的让弟子参与此次比试？到头来不过是白白牺牲罢了。”
“林长老未免下结论太早了一些，如今局势方才有些明朗，这比试可不是四海之宴那般有规有矩，光是有实力，可是不够的。”
落霞谷长老淡笑。
阴谋阳谋，只要能达到目的，都是好法子。
更何况比试场上的输赢是一回事，真的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一切又得另当别论。
不过其中倒是有一个意外，目前的第一南弦宫毋庸置疑，其次的居然不是朝阳宗也不是落霞谷，相反，是一向不上不下的玄冥宗！
“玄冥宗一进去就快速集结自己的宗门弟子，每组不下七人，好像一开始就知道规矩一般，说这里面没猫腻，我的名字倒着写！”
其他宗门的弟子也发觉了，议论纷纷。
“私下消息，玄冥宗和何家的某个长老交好，给了不少好处，这才事先知道的。”
“各宗长老就不计较？”
“怎么计较？无凭无据，总不能撕破脸吧？这些老狐狸，不就是喜欢面上有商有量的吗？”
“聒噪。”
一阵强悍的灵气涌上，直接将议论的声音压了下去。
是玄冥宗长老。
“我说，宁长老何必如此激动？小辈们私底下说些私密话罢了，你这一出手，倒是让场面拘谨起来了。”
作为朝阳宗长老，尉迟静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冷嘲热讽。
何止她？没看见除了南弦宫其他几宗都快维持不住笑意了吗？
偏偏这么明显的作弊，何家老祖还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丝毫不觉得尴尬，坦然的让人差点就信了了玄冥宗和他们没有一丝往来。
“小小年纪如此多舌，我管教管教又有何错？”玄冥宗长老冷哼一声。
和其他宗门想的不一样，玄冥宗在收买这件事上格外的顺利，何家长老甚至连推脱都不曾，这样的信号让玄冥宗不禁兴喜，或许何家多多少少，已经偏向玄冥宗了。
那其他几宗有什么资格不服？
两方你来我往，突然听到何浩岚开口道：
“奉天宗的弟子，有云家人？”
她一开口，众人跟着看过去，恰好看见云横眼睛上浮现的金色虹膜。
杜涟漪手微微一顿。
“中洲云家，擅瞳术，练到极致，可知天命，窥探天机，那样的大家族，极少让弟子进入其他宗门，这些年也不过是云家那两个少爷出来罢了。一个在南弦宫，一个在奉天宗，都是内门弟子。”
“这个弟子瞳色尚浅，该是旁支，修为和术法勉强中上乘，算不上什么。”
落霞谷长老知道得清楚，因为他们还曾和南弦宫的抢过人，扫了秘境中的云横一眼，不在意的道。
“原是如此。”
何浩岚不置可否。
“奉天宗人才济济。”
这话多是连着夸方才叶长欢和顾斯恶击杀郝天禄一事，林愕不喜，冷笑：
“再人才济济有何用？这不，遇到了阴风坞的大队，可就没那么大的命了。”
不怪他这么高兴，因为水镜的视角，明晃晃的看得清楚，叶长欢等人逃跑的方向，赫然和阴风坞的大本营撞上了。
当然，这并不是他们不注意，而是阴风坞的为首弟子在最末一端，其他弟子身上皆无碎片，天幕上根本瞧不见。
就好像一只张开大口的巨兽，等着猎物毫无察觉的走进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巨口之内。
“等等、那是……”
其他人下意识的看向面无表情的何浩岚。
“天罗宗！”
……
“你们走的方向确定无错？”
孙袅袅心里没底：
“若是碰到别的队伍，岂不是两面夹击，毫无反击的可能？”
叶长欢有些惊异：“你怎么知道前面就是阴风坞的大本营？”
孙袅袅：“！”
系统已经提示：【宿主，还有两里远。】
“我知道了。”
叶长欢速度和顾斯恶齐平，或者说是一前一后，靠得不过五米之远。
为的就是确保前后突然有敌人出现，不会发生被打得措手不及。
系统难得听话：【宿主想要把人引过去鹬蚌相争，这是你们人类的计策，这个位置刚好和宿主的营地相反，宿主是为了避免伤到其他人吧？】
它欣慰，真好，这个人类一点都没察觉到男主的马甲，而且还害怕男主受伤，每日都将他和那个人修放在自己的营地，自己带着炮灰反派干脏活。
如此看来，男主现在在这个人类心里是有分量的。
也不枉它主动帮忙。
“我的确不想伤及无辜。”叶长欢拔出刀：“不过把人留在那儿等着，是因为他们太弱。”
她割断了和顾斯恶之间的绳索，手中的碎片直接抛了出去，被顾斯恶一手接住，两人的距离肉眼可见的迅速拉远！
“小心行事。”
叶长欢嘱咐了一句。
后者点了点头，身影一再闪现。
孙袅袅不明所以，已经被叶长欢拦住，声音不容置疑：
“想要活命，随我来。”
孙袅袅不想听她的话，可她想活命。
只能边跟着叶长欢走，便讥讽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救我不过是有求于我罢了，顾斯善，你想要争夺第一是吧？但是两个人，怎么能行？”
就算叶长欢最后有本事把各宗主力抽出来，她和顾斯恶也不可能获胜，势单力薄，这是原罪。
孙袅袅知道自己打不过叶长欢，但她的实力的确能做到不拖后腿还能牵制其他。
“你自己办不到，所以你需要找其他人，那些奉天宗弟子根本不想掺和，你不可能强硬逼着他们听你的，那你就只能找我们原本的队伍成员，我是第一个，冯念、云横、还有那个罗婉，该是第三个第四个……你——”
她猛地顿住，此时他们已经在一棵巨大的树后。
叶长欢突然转身：“冯念已经死了。”
孙袅袅一哑：“什么？！”
她对这个结局本该不意外，秘境凶险异常，冯念的修为不算上乘，被杀的概率太大，何止冯念，就是自己被杀也是如此，但到底是跟在她身边的人，就这么听到这个消息，多少有些不真实。
“的确死了，我亲眼所见。”
“谁动的手？”
“顾斯恶。”叶长欢没有迟疑：“你也可以当成我动的手，左右差别都不大。”
孙袅袅气笑了：“顾斯善，你杀了我的人，你居然还想要我和你联手？你哪儿来的自信？我之前就一直想要杀你，现在只会杀意更浓！”
“可你杀不了我，以前不能现在不能，以后也不能。”
“自以为是，你以为是你算什么东西？”孙袅袅握住乾坤袋中的那个药瓶。
叶长欢没有太多的人文关怀，她实话实说：“你知道你的实力已经和我拉远，你在进步，可我也没停下，与其纠结其中，不如思考如何找机会提升自己的实力，后发赶超也不是不可，而现在，机会就在你的眼前。”
“你在讨好我？”孙袅袅眼中浮现得意。
“可我不想答应，便是你救了我又如何？我就要看着你努力一番后功败垂成，我打不过你，可秘境之内九宗弟子齐聚，总有人能折断你的脊梁，我乐意见成。”
系统：【说得好有道理。】
它好想学。
果然赤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个人类终于被治了。
它还有点小高兴是怎么回事？
叶长欢闻言，静静的看了她两秒。
若有似思：“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从未想过要求你？”
“你我之间从来都是暂时的利益关系，你身上还有碎片，如若不结队，很快就会被清剿，况且争夺第一并非我一人得利，而是宗门得利，当然，宗门或许并没想过要，可你却想。”
“第一的小秘境里功法珍宝无数，和这些比起来，那些恩怨暂且放下倒也不是那么困难，是以于公于私，你选择结队都是最好的结果，或者，你也可以选择不结。”
孙袅袅毫不犹豫：“我不结……等等，你在要做什么？！”
叶长欢拿起刀，挑眉：“当然是杀了你。”
孙袅袅：“！”
系统：【！】
“不是你说的，你我之间不死不休吗？你已经拒绝了我，如今对我毫无利用价值，我不杀你，难道还要留着你的命？”
“你这是强买强卖！”孙袅袅咬牙切齿。
叶长欢没回答她，青锋已经对准她的心口。
孙袅袅：“……”
“我答应！”
孙袅袅扭头。
她原本也没想不答应，方才说的，只不过是想要等叶长欢来求她而已，毕竟就像叶长欢所言，她身上还有碎片，若是不结队，死路一条。
她还没蠢到为了让叶长欢不痛快拿自己的命去赌的地步。
叶长欢嘴角上扬：“如此最好。”
孙袅袅还想说什么，听见风声急啸，脸色一变的竭力在树后，又想到自己身上的碎片，表情苍白下来。
“放心吧，你身上的碎片并不多，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力。”
叶长欢倒不担心。
只见不远处，落霞谷弟子果然飞速的顺着顾斯恶的方向飞去，多达二十几人，有人注意到天幕上的变化。
“有一个躲开了！”
“那个修为不足以对郝师兄如何，杀郝师兄的该是前面的两人，如此多的碎片，即能为郝师兄报仇，又可以反超其他宗门的碎片数量，最好不过！不因小失大。”
其他人闻言，没再反驳，跟着上前。
孙袅袅明白了什么：
“你和顾斯恶用绳索捆起来，不是怕走丢，而是为了拉近距离，近到天幕上你们二人的红点重叠，如此就算现在你把碎片给了顾斯恶，其他人也不会察觉到你已经离开了。”
她可以肯定：“顾斯善，你们想要把人引去阴风坞大本营。”
可顾斯恶呢？作为诱饵？两面夹击，他有活路吗？
叶长欢只是擦掉刀上的血迹，淡淡的道：
“你的话太多了。”
她们绕了另外一条路，慢慢的靠近阴风坞的大本营，从这个位置，不远不近，又能看清情况，再好不过。
系统自得：【宿主，系统找的位置就是最好的，这是人类永远无法计算的最优解！】
叶长欢露出一个笑，明亮的眼睛弯了弯，语气宠溺：
“我甘拜下风。”
系统哼哼，也罢也罢，只要这个人类好好对男主，被它悄悄的推着走剧情，它不介意给些好处。
它可没忘，男主还乖乖的等着宿主回去呢。
它要的感情线，终于走上正轨了！
……
“师尊！”
夜溟从噩梦中惊醒。
近一年，他几乎都会梦见自己亲手杀死师尊的场景，眼睁睁的看着尸体变冷，再无生息。
他拼命的冲过去，想要叫醒另外一个自己，不要动手，不该动手。
救长乐还有别的法子，至少不可以杀师尊。
可那时的自己只是木然。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他自然不会察觉到自己即将失去什么。在他过往的一生，他对所有人都不在乎，包括自己。
叶长乐于他而言是个意外，像是曾经自己想要未来成为的样子，所以他动了恻隐之心，那时没人救他，他与其说是救叶长乐，倒不如说，是救曾经的自己。
本就无心无情，对欺骗一个陌生人，自然毫无愧疚之心，那时的他没想过，那个对他护短，永远站在他那一边，对他说“你是我的弟子，你就是最好的，不必妄自菲薄”的人，早就埋了一颗种子在他心里。
只是那颗种子发芽得太慢，慢到他铸下大错，恍然又一年时才发现。
自师尊走后，这世间再无人偏爱于他。
“你在叫顾师姐？”苗蛮听见声音，悠然的看他：“可我记得顾师妹没有徒弟。”
“迟早都是。”
夜溟说的斩钉截铁：“她永远都是我的师尊。”
说到这儿，他看了一眼天色，猛地站起来：“仙长为何还没回来？”
最开始叶长欢让他和苗蛮呆在营地他并不同意，生怕自己不在师尊被伤到，可师尊说一不二，再加上连着几日他们都并未走远，也没冒险，他算放心了下来。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
莫过如此。
唯一不满的，怕就是这具身体，压制了修为和相貌，让他多少沾了些凡人的习行，总不小心睡去。
“为何要来？”苗蛮笑意盎然，躺在树干上，姿势格外放荡不羁。
“你什么意思？”
夜溟冷冷看过去。
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下界修士，或者说，和师尊靠近的人，吸引师尊注意力的人，他都不喜欢，而这个尤甚，排到了第二。
先是脸，再是每日都待在他的身边和他一块儿，如若不然，他早偷偷跟在师尊身后了。
“这位小道友。”苗蛮收敛了些表情，顿了顿道：
“我是说，顾师姐他们，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胡说八道！”夜溟险些压制不住体内的灵气：“仙长不是收了你的灵石？怎么可能丢下你？还有我，仙长怎么可能丢下我？！还是说，仙长遇到了危险？！”
苗蛮打碎了他的幻想：“此地已经到了中心大殿的边缘，我与顾师姐他们的交易早就完成了，至于你，你修为低微……这儿很安全，待在这儿有什么不好吗？”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你诓骗我，我必杀你！”
夜溟怒然。
像是笃定了他就练气大圆满，苗蛮也不惧，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那个眼神如同一桶凉水，从上到下给他淋了个彻骨。
他想要愤怒，杀了这个下界修士，眼不见心不烦。
可他心里清楚。
无论他杀了谁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
师尊让他呆在这儿，不是因为等她归来。
于她而言，自己非亲非故，那一鞭子换来给他找了个安全的地界呆着就算是最大的让步了……但明明不该是这样的，若是以前，师尊一定带着他，他是师尊最信任的人，有什么坏主意也拉着他一起。
夜溟心口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全身凉意蔓延。
而现在，师尊把他丢下。
和另外一个人头也不回的离开。
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