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戏落幕,众人都散场了。
白无瑕留在原地,总觉得心里像是空了一截,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心里莫名的有点儿慌乱,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为什么?
为什么刀邛死后她会这么难过,为什么?
想着想着,短短的时间,她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她分明想将他碎尸万段,她分明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为什么她会觉得难过!
“不!我不是紫烟,我是白无瑕!纯洁无瑕的白无瑕!
白无瑕在散场的人群背后抱紧了脑袋,一股陌生的记忆渐渐涌了上来,就像凶猛的浪潮冲击了一叶小舟。
十几息之后,满头大汗的她冷静了下来,眼泪哗哗而下,好似打开的水闸。
看着地上的无头尸体和闭眼的头颅。
她身体一软,瘫倒在地,放声痛哭了出来,泪水带着她无尽的悔恨与歉意,她崩溃了。
“刀大哥,对不起,紫烟错了!”
“对不起,是我没认出来你,是我爱慕虚荣,是我舍不得荣华,舍不得这个干净的身份,对不起!刀大哥!”
爱慕虚荣何尝不是隐藏在她内心的一个特质。
只是以前的她没有机会爱慕虚荣罢了。
尤文医死了,刀邛死了。
曾经唯一给予过她温暖的两个人都死了。
而刀邛还是因他而死,
当刀邛知道她是紫烟的时候,他失望的眼神迟来地刺痛着她的心,紫烟不由得一遍遍回想。
是她害了她啊!
前夜,明明是她被下了药,是她主动的!
可是她不敢说,她只能把一切都推到刀邛身上。
她害怕,害怕现在的一切都被夺走。
紫烟本就是个烟尘女子,从前也不过是个村姑。
如今重活一世,荣华富贵就摆在自己面前,试问她就算是爱慕虚荣又怎么了?
可是现在恢复了记忆的她只有满心的后悔。
白无瑕就像是包装过的风光的人格,这个人格把真实的、鲜活的、残忍的紫烟的人生吞噬了。
她潜意识里只希望自己是干干净净的白无瑕。
可是,没想到自己无意中害了刀邛的性命。
当初她说若有来生,一定会干净大方地心悦于他!
可是她真的干净了,重生了,却不会喜欢他了。
他只是个潦倒的江湖客,仅此而已。
从前的紫烟身份低微,这个江湖侠客就像是她人生中的一道光芒。
但是现在的她身份高贵,是大将军的身边人,荣华不过唾手可得。
是高攀不起的贵人。
就像当初在富贵楼前见到刀邛一样。
他只像个乞丐,而她是娇娇女。
现在恢复记忆的紫烟,心里只有满腔的后悔!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如今的她既对不起南宫韵昊,更对不起刀邛。
她一人在刑场里放声痛哭,周围已经没有了人影,似乎被清场了,只留下了她一个人。
哭了不知道多久,她准备将刀邛的尸身收敛了,一个人影驾着马车走了过来。
马车后面驮着一副棺木。
这人正是乔装后的尤文医,或者说白想!
“姑娘,我是两袖清风阁的人,他的尸身就交给我吧。”
“你,你们为什么没有来救他!”她有些责怪地质问道。
“他一心求死,我们也救不了他。”
闻言,紫烟哭得更凶了,他为什么一心求死还用想吗?
都是她的错!
紫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对不起......”
“他的尸身可以交给我吗?”
“不行,刀大哥生前已经交代了我,至于姑娘,不知道有何打算?”
“我,此生惟愿常伴青灯古佛,为自己赎罪!”她心如死灰。
“好,城外有个漫山寺,姑娘若有意随我前往便可!”
“多谢。”
紫烟帮着尤文医将刀邛的尸身入殓,扶着棺木朝着城外而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心思说话。
尤文医强硬地拒绝了她想安葬守墓的想法。
将她送到漫山寺下便离开了,让她自己一步步地登上去,去了之后,问住持往大德殿,殿中有人在等着她。
他驾着马车来到了漫山寺不远处的一户人家。
倒是巧了。
这里便是李周的家,也是他所有的牵挂。
他家中还有妻子和两个孩子。
尤文医将马车停在了院外。
见院中一个妇人正在缝缝补补,一个小姑娘在旁边帮忙,另一个少年在柴房外整理柴火。
“在下白想,敢问此处可是李周李大哥的家。”
“是,你先等着,我来开门。”
妇人赶忙前来打开了院门,两个孩子狐疑地靠近了来,只不过隔了段距离,站在后面。
“你是谁,找老李有什么事儿吗?”李嫂如是问道。
尤文医恭敬地让开了,让李嫂能清楚看到外面的场景。
“李大哥去了。”
李嫂愣在了原地,眼中含泪,咬着牙轻轻点了点头,“去了也好,多谢小兄弟了,劳烦你将马车停进来吧。”
她似乎已经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她转身擦了擦即将掉落的眼泪,声音有力地说道:“山儿,兰儿,招待一下客人。”
李嫂进屋去戴上了孝布,拿出来一堆办丧事的香烛钱纸,孝衣孝帽,让两个孩子穿上。
而后她又来到了尤文医旁边,隐秘地递过了几两银子,“你能为老李收尸,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这棺材马车花了不少钱吧,你收着。”
“嫂子,这使不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与李大哥之间还有些事儿没有告诉您,钱你先收着,先把丧事办完,其他的事儿我们容后再说。”
“好,那就劳烦小兄弟了。”
李嫂没有矫情,这几两银子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伤筋动骨了。
毕竟家里失去了顶梁柱。
尤文医帮着他们料理了老李的后事,并没有什么人前来,丧事也变得简单。
一儿一女得知李周身死时候并没有太多的神色,只是有点儿迷糊。
可是在看到棺中那和身子分开的头颅、看到那伤痕累累的身体的时候,两个孩子才放声哭了出来。
李嫂用针线将李周的头和身子缝了起来。
这个过程两个孩子根本不敢看,连尤文医都不禁移开了视线,可是李嫂手上很稳,眼神也很坚定。
尤文医对她都不禁有了几分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