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是中华文明的重要发祥地,历史上曾数次庇佑华夏之正朔,是中国四大古都中未做过异族政权首都的古都,被视为汉族的复兴之地,
在中国历史上具有特殊地位和价值,深远地影响了中国历史的进程,衣冠南渡使汉族在金陵保存了华夏文化之正朔,被历代所传诵。
陈正南还知道,金陵不仅仅是一座城,她还象征着古典中华文明,有“天下文枢”之称,因而,金陵和罗马并称为“世界古典文明两大中心”。
金陵文化在人类历史上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有先贤比较了金陵、长安、洛阳、燕京四大古都后,言“此四都之中,文学之昌盛,人物之俊彦,山川之灵秀,气象之宏伟,以及与民族患难相共,休戚相关之密切,尤以金陵为最。”
这座城,诸葛亮说她:钟山龙盘,石头虎踞,此乃帝王之宅也。明朝大学士杨荣说她:天下山川形势,雄伟壮丽,可为京都者,莫逾金陵。
虽云长安有崤函之固,洛邑为天下之中,要之帝王都会,为亿万年太平悠久之基,莫如金陵者也。
初来金陵,自然要去玄武湖一游,因而,陈正南便在湖边就近住下。
当日傍晚,陈正面便漫步在湖畔世上最大的老城墙上,踏着历经沧桑的厚重老砖,抚摸故城城墙,极目两侧旖旎、秀美的风光,不禁感叹:多少人,多少事,多少征战,多少恩怨由此过,而今只我看蹉跎。
从城墙上下来,陈正南就地买了些当地小吃、零食,吃完了,又去游览了碧波荡漾的玄武湖,把环洲、瀛洲、灵洲、凉州和翠州全都逛了一遍,出来之后才去了鸡笼山上的鸡鸣寺。
这寺,是金陵最古老的梵刹。
走到山门,只轻轻一折转,跨入门槛,身后的喧嚣兀自远离,峥嵘尘世渐隐,眼前诸佛只彰显佛法的智慧与宁谧。
大殿里绕梁三日的钟磬神音,清人魂魄的木鱼,为陈正南敲开了一个广阔的空灵之境,如同身在三界之外。
尼众把经唱得醇厚绵长,笼罩在紫灰色香雾里的鸡鸣寺,在这悠长的音韵里如打坐的观音,低垂下眼帘。殿堂里,观音手持净瓶,神态安详,让人感受到一份少有的宁静与平和。
在一片诵经声里,平和了思绪,宁静了内心的同时,陈正南却在想:在这人世间,我已经杀过多少人?往后岁月里还将有多少人死于我的剑下?有多少人将会被我的兵马所践踏?
终究,他最后还是没有找出答案。
殿堂内清幽寂寥,凉意悠悠。
从大殿里走出来,寺外滚滚红尘,光芒万丈。
下山路上,一路残花落叶有如菩提足下的芳甸;浓荫里的虫鸣仿佛秋日的梵音。
黄昏里,脚踩蓬松枯叶,陈正南只觉自己的脚踏响的是千年古韵,半山上那些光秃的枝丫,如祈福的手指伸向天空,去迎接轮回里彻骨的严寒。
因为旅途劳累,再加在玄武湖游逛,陈正南觉得有些疲乏,第二日睡饱了才起来,便不想再到金陵名胜去游玩。
他想到有一句话:言语压君子,衣冠镇小人。思虑到毕竟出门在外,就穿了一身林青竹为他新做的绸缎衣服,挎了一个腰包,下楼吃饭。
饭后,陈正南打听了街上行人,便去了金陵有名的大街去闲逛,随便去走走转转。
陈正南以前逛过的最大的城市,便是颍州府的街道,那里虽说人口众多,街道也繁华,可是和这金陵城相比,自不能相提并论。
这街不单是人来人往非常热闹,那些高大富丽的店铺鳞次栉比,喧嚣中更显示着都市的繁华,一派富贵气象。
这时正是上午,九衢三市的街市上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街道上挤来挤去,人们在街头巷尾穿梭,秋天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屋檐、摊位顶棚,洒下斑驳的光影,把街市上每个人的脸庞都照得亮堂堂的。
行走在大街上,陈正南听着沿街的叫卖之声,看着街两边人声鼎沸的店铺里伙计忙于经营,品味着这大城市的喧嚣,唯觉簇锦团花,五色缤纷,无尽的繁华。
走得累了,陈正南便折进了路边一家气派场面的茶馆,想坐下来休息一下腿,喝一杯茶。
然而,进到里面他才发现,十几张桌子居然大多有了人,只在角落里,一张桌子旁边坐了一个身着锦衣的少年,便走过去坐下,冲那小年道:“这位小友,我在这里坐下不知可方便?”
那少年道:“你坐下便是,我也只有一个人,正闷着呢。”
店小二跑来问陈正南喝什么茶,那少年便道:“只和我的一样,你记着,这一桌我来会账。”
陈正南听他声音,似乎和两天来所听到的金陵口音有所不同,有北京官话的味道,又有本地青年人的一点点口音。
他见着少年神态脱俗,落落大方,便知他不是一般寻常人家的孩儿,便向少年道了谢,说道:“小公子,同你一起来的家人在哪里?”
少年道:“你来这茶馆里只顾喝茶,且不要多管闲事就是。”
陈正南听了这话,不觉一怔,旋即便笑了,心道:这大城市的少年,又是大家子弟,果然有些脾气。便轻声说道:“失礼了,见谅。”
少年也不计较,只是对他说:“你是外地客人?”
陈正南道:“正是,昨天才到金陵。
少年问道:”可曾游玩了什么地方,感觉如何?“
陈正南道:“昨天下午随便逛了一逛玄武湖、鸡鸣寺,果然名不虚传。”
少年道:“可恨我就生在这城中,玄武湖倒是去过一次,鸡鸣寺却没机会去逛上一趟。”
陈正南道:“那是遗憾,不过你青春年少,又住在这城中,来日方长,也不必着急。”
少年又道:“客人,接下来你要到何处游玩?”
陈正南说道:“来金陵,不逛秦淮河自然说不过去。紫金山、栖霞山、牛首山,说不定也去看上一看。”
少年便道:“我听说游秦淮还是晚上去更好一些。有一句话叫做‘桨声灯影游秦淮’,不知道可是这么说的。”
陈正南道:“我也恍惚听过这话,我回头就晚上去好了。”
少年微微一笑道:“可以带上我吗?秦淮河我也不曾去过,你说可行?”
陈正南便道:“你愿意去,那是不在话下,只是你一人同我去吗?”
少年道:“自然是我一个人与你一起,我才懒得带上他们。”
正在这时,不远处一桌有几个穿着绸缎的壮汉,其中有人手里揉搓着油乎乎的核桃,有人逗弄桌上笼里的的鸟儿,只听那揉核桃的高声说道:
“这事由不得你,金陵城的粪斗,想往外转只能依我,我来给你定价,让你卖给谁,你只能卖给谁。”
一个穿蓝绸衣的秃头听了这话,便放下茶碗道:“你这么霸道,不讲一点道理,更不论江湖规矩,就不怕走路踢到砖?”
那玩核桃的不在意地说道:“霸不霸道在我,在这金陵城,哪个敢在我的脚下放砖头?”
秃头的朋友,一个三十来岁的矮子,两只拳头象油锤一样,当即便敲了一下桌子道:“三爷,你也别把话说这么满,虽说你在金陵城混了几十年,
有些基业,可是你也要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你老的横头还能耍几年?”
搓核桃的便哈哈一笑道:“这个自然不用你操心,我哪怕就是过冬的蚂蚱,只要冬天没来,我就得在阳光里蹦起来,能蹦多高蹦多高。你们要是有本事,就放马过来。”
他们几个人正说着,陈正南对面的这少年却不乐意了,扭头冲那几个人说道:“你们小声点,几个卖大粪的也来这里聒噪,岂不扰人清雅?”
小孩话说出后,整个茶堂里顿时安静下来。
茶客或有来喝茶的,或有来休息的,或有人来聊天的,或有人来说事的,都小声小语,交头接耳,没有人惊扰到他人的,
只有这几个大汉目中无人,高声大语,扰乱了茶馆里的清静,早已惹得众人烦躁,有些不耐烦,只是见他们派头是那十足的地痞流氓,众人便懒得理他。
现在,有个小孩胎里胎气地斥责他们,众人不觉心头大快。
那玩核桃的,还有秃子,听小孩话,便板着脸往这边瞅了一眼,见是个小孩,却又无奈,只把眼瞪了陈正南一眼,认定他做家长的,却没能料理好自家的孩子,出言不逊,惊扰、惹恼了他们。
陈正南知道自己是被误会了,却又不方便解释,只淡淡一笑,装作没有看见,继续喝茶。
那少年又对陈正南道:“我叫王可,金陵本地人,不知你高姓大名。”
陈正南道:“在下陈琪配,字正南,淮上正阳城人氏。”
听了这话,王可便道:“就是那七十二道归正阳的正阳城吗?我倒听说过。”
陈正南点头道:“正是。”
王可又问:“真有七十二条河从那里经过吗?”
陈正南微微一笑,说道:“李太白有一句诗,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可我听去过庐山的人说,那瀑布并不特别的高大,甚是普通,连一千尺也没有。”
王可笑道:“我知道了,这七十二道归正阳也是一个虚词,这便是我国人的嗜好,喜欢凭空夸大,以壮声势,是不是?”
陈正南点头道:“是这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