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把剑，溯洛再次见到玖熙时认真仔细地将人打量了一遍，然后觉得……嗯，挺好看的。
有凉钰珠玉在前，还能让他觉得好看，说明玖熙的样貌真的非常不一般。
玖熙在大书桌后处理公务，溯洛肆无忌惮地打量他，过一会儿玖熙抬头，目光冰冷，“你看着本王做什么？”
溯洛的语气和目光一样坦荡，一声“你”都到嘴边了，硬生生被咽回去，改成略微恭敬些的：“殿下好看。”
玖熙：“……”
上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这么直白地夸玖熙样貌的人还是曲清翎。
玖熙缓缓放下手上的书，闲聊似的问，“叫什么名字？”
“韦沙。”这是副统领的名字，平平无奇。
玖熙整理桌面，“哪里人？”
“太穆府以西人。”这是副统领的籍贯，穷乡僻壤。
玖熙端起茶喝了一口，“多大了？”
“三万五千岁。”这是副统领的年纪，就一小孩儿。
溯洛一边在心里吐槽凉钰这是找了个什么狗屁副统领，一边回答玖熙的问题，问到后面说到了和凉钰认识的经过，溯洛觉得玖熙并不是想听他和凉钰具体是怎么认识的，只不过想从他的话语里揣度出更多的东西，所以他没有多说，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玖熙坐在椅子里，手撑在扶手上支着下巴，“你和凉钰通过什么方式联系？”
溯洛说，“公子每隔一段时间会向我发一段简短的信息，代表他状态平安。如今公子潜伏在妖族，已经快要接近妖帝，正在寻找那个法器的下落。”
玖熙说，“这是凉钰联系你的方式，你又是怎么联系他的？”
溯洛说，“属下不联系公子。联系太多，容易让公子暴露。”
问题都答的很到位，溯洛的态度也拿捏的很好，看起来并没有可疑的地方。
玖熙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溯洛刚一转身，玖熙毫无预兆地出手，掌力悄无声息却精准无比地袭上他的后背。溯洛在玖熙出掌的瞬间就察觉到并下意识想挡，幸好反应过来这掌挡不得，一旦挡了就不太容易说清楚了，于是只在掌力逼近时不经意地转身回头，玖熙恰好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溯洛挺意外的，玖熙这一掌和上一次对战时用的力量略微有些不同，上次他阵仗挺大但也就仅限于阵仗很大，而这一次却让溯洛见微知着，迅速推测出了玖熙的真实实力远不止上次表现出来的那些。
难不成他竟是藏着实力的？
按理说溯洛挑战了魔族的底线，在被阖族追杀的边缘线大鹏展翅，玖熙没当场抓住他把他五马分尸都算是脾气好的，而这人竟然还记得隐藏实力不被人发现的事？
突然有点好奇如果和这个人放开手脚打一架会是什么样子。
玖熙用力量禁锢了溯洛的动作，走到他面前问，“为何不躲？”
溯洛装模作样扒拉了一下脖颈，作出努力喘口气勉强发出声音的样子，“殿下若要处置属下，自有殿下的道理，属下躲避也无用。若殿下并非想处死属下，自然会放属下一条生路。”
玖熙盯着他的眼睛看。被这么强大的力量禁锢，滋味自然是不好受的，对方隐隐有些脱力翻白眼了。
“知道本王为何如此吗？”
溯洛还是那句话，“殿下自有殿下的道理……殿下如此，必然是属下做了不自知的错事。”
玖熙问，“那你不想知道具体的原因？不想死的明白些？”
溯洛呼吸不畅，憋的脸红脖子粗，“殿下请说……”
玖熙却什么都没说，沉默良久，就当溯洛真的快要因为不能呼吸而窒息的时候，他突然卸了力量。
溯洛脱力地跌落在地上。
“退下吧。”玖熙转身从福阳宫侧门出去，不再理他。
溯洛摸摸脖子，有点莫名其妙。
玖熙这到底是怀疑他了还是没有？
溯洛揣摩不定，直到车良带他去见了曲清翎，他才确定，玖熙那关他过了。至于小公主，根本就没怀疑过他，他一只脚才刚踏入暖玉居的门，就听见小公主在里面喊，“沙沙呢？沙沙怎么还不来？”
溯洛：“？”
沙沙是谁？
不会是在叫他吧？
他一瞬间就不想进去了。
车良可由不得他磨叽，一把将他推了进去，并且非常迅速地跑了。于是溯洛看见穿着清雅的小公主被一群花枝招展的侍女们护拥着，坐在花丛里朝他招手，“过来呀，我等你好久了。”
声音软软的，还带着刚刚听侍女说完笑话的笑声，和上一次和他正面硬钢的冷面小萝莉判若两人。
难怪他到天枢宫后见到的每个人都在夸天枢公主，小公主生的这么好看，笑的这么甜，看起来软绵绵的很好捏，脾气又好，大家宠都来不及，怎么会舍得不喜欢她呢？
等溯洛走近了，曲清翎喊着“别跪别跪，过来坐。灵竹，快给副统领上茶。”她小半个身子都倚靠在桌子边，站不稳坐不直似的撑着腮帮盯着他看，“难怪车叔叔夸你，凉钰公子的眼光果真不错。你确实是好看的，也很有本事，公子不在，却把部队管理的那么好……”
溯洛本来就没打算跪——妖帝从不跪任何人——于是在曲清翎融合了夸奖感慨的絮絮叨叨里，坐在她的对面，端起茶先看了一眼。
魔界的东西，他没怎么喝过，倒是借这个机会尝了回鲜。
曲清翎看着他斯文地喝了口茶，笑着问，“好喝吗？”
“很好。”
小公主就笑的更甜了，“哲叔新调的茶，殿下和灵竹姐姐都不喜欢，难得你和我口味一致，以后殿下若是不在宫里，你就过来陪我吃饭吧。”
谷菱咳了一声，提醒曲清翎别看见长得漂亮的就瞎决定事情。
曲清翎可怜巴巴地看着谷菱，“可是一个人吃饭真的很无聊啊，你们又不吃我吃的那些东西……”
谷菱很无奈，“可韦沙大人也是魔族啊。”
“……哦。”曲清翎好像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溯洛也是不能或者不喜欢吃人族食物的，十分可惜，“好吧。”
她看起来有点太可怜了，溯洛脱口而出，“没事，以后本……属下陪着公主便是。一点人族食物而已，不会影响属下的修为，而且属下确实喜欢。”
“还是沙沙疼我。哼！”曲清翎由阴转晴，一脸骄傲，“你们都对我不是真爱，殿下和沙沙才是真的疼爱我。”
溯洛不知道她在骄傲什么，而且，沙沙是什么鬼！为什么要这么叫他！
谷菱早就习惯曲清翎这个脾气了，“嗯嗯嗯，好好好，爱爱爱。奴婢给公主端点心去了，公主和大人聊着吧。”
曲清翎立马说，“我要吃哲叔做的巧克力圣代洒饼干碎。”
“不行。”谷菱一口拒绝，“殿下说了，最近不能给您吃冰的。”
“我想吃，嘤嘤嘤……”
“那公主就先想着吧，等您身体好些了再说。”谷菱在曲清翎无限怨念的眼神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曲清翎一下趴在桌上，“呜呜呜……我是没人疼没人爱的小白菜……”
溯洛：“……”
原来大名鼎鼎的天枢公主，平日里都是这么和侍从们相处的？
他想了想，“巧克力圣代洒饼干碎是什么点心？公主形容一下，或许属下能够给公主变出来。”
曲清翎连连摇头，“变出来就不是那个味道了，只有哲叔亲手做的才好吃。不过没关系，如果你想吃，晚饭给你上一份。”
溯洛第一次示好惨遭拒绝，他只能说，“那就多谢公主了。”
“谢什么，客气。”曲清翎打量着他说，“你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一点也不像武将，凉钰公子是从什么地方把你找出来的？他总是夸你来着，说明你的能力很好，很得公子的信任。”
凉钰经常夸韦沙吗？
通过记忆，溯洛只知凉钰确实对韦沙很器重，不然也不会让他当副统领，没想到还夸到曲清翎面前来了，看来确实是很满意，由此也可以解释曲清翎对他格外热情的原因了。
和曲清翎见面不比车良和玖熙，他们一个是盘查，一个是试探，只有曲清翎是真好奇，她不着急问凉钰的情况，也不关心他的死活，反而对韦沙的过去充满了无限的兴趣，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在听什么跌宕起伏的传奇故事，让溯洛不由得想在故事里加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来故意逗她，曲清翎的反应都是一开始直接相信，听着听着不对味儿才反应过来溯洛又在哄她玩，恼羞成怒的要打他。
硬钢的时候能够甩出千钧之力的手这会儿就像软塌塌的粉团，捶在身上完全不疼，反而越发的显出她的娇憨。
好看，很好看。
是一种和凉钰截然不同的好看。
凉钰的好看带给人的是震撼，是欣赏，而小公主的好看是灵动，是活力，是让人心尖发痒和发软。
溯洛突然想起来，天枢公主最开始其实是玖熙从人界带回来的人族祭品。身为祭品，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玖熙很有眼光，小公主也是真的厉害。
说到后面才提起凉钰来，曲清翎叹了口气，拖着声音说，“凉钰公子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溯洛忍不住问，“公主的身体已经到撑不下去的地步了吗？”
曲清翎茫然，“身体？什么身体？”
溯洛也有点茫然，“公子去妖界，不是为了给公主取什么法器，帮助修复公主的身体吗？”
“哦，你说这个……不是的啊。”曲清翎眨眨眼，“我盼着公子早点回来是因为携星宫的侍女太想他了，一天来问七八回，我被问的很烦啊。”
溯洛：“……”
天枢宫……真的是个蛮神奇的地方。
还没到晚上，溯洛就吃到了曲清翎说的那个圣代。
银色的小碟子里堆着棕色和白色的半固体，形状实在算不上好看，还好上面洒的坚果碎饼干碎，以及盘子边点缀的两朵樱花拯救了一下，让这盘东西多了那么一丁点儿食欲。
谷菱千叮呤万嘱咐，“奴婢见公主实在想吃得紧，特意请示殿下，殿下说只准公主吃一口……”
曲清翎已经把勺子喂进嘴里了。
巧克力味浓浓的，不是特别甜，坚果的脆和冰淇淋的凉爽混在一起，简直幸福感爆棚。
曲清翎第一次问哲叔知不知道巧克力是什么的时候，其实是很拿不准的，万一这个世界没有可可豆咖啡豆这种东西呢？没想到居然真的让哲叔找到了！然后各种各样的巧克力制品都被研制了出来，曲清翎被投喂的很开心的同时，她口述哲叔将其变成现实的点心远销多地，让她赚的盆满钵满。
溯洛看着曲清翎的表情，心想这个东西看起来平平无奇，有那么好吃？
忍不住好奇心拿起勺子尝了一点……
甜腻甜腻的，女孩子会喜欢的东西。
“怎么样怎么样？”曲清翎两只眼睛里全是等待夸奖的小星星。
“……挺好的。”
“那就多吃点。”曲清翎十分慷慨，大手一挥，“给沙沙再上份大的！”
溯洛：“……”
吃东西没问题，能不能别用那个词叫他？
他的鸡皮疙瘩都快给叫出来了！
夜里。
曲清翎靠坐在软凳上，灵竹给她揉弄关节，舒缓里面凝滞的寒气，谷菱站在她身后给她拆头发。
今天见了外客，曲清翎做了一个比较复杂的发型，拆起来需要一点时间。
身体完全放松的感觉很舒服，曲清翎眼睛半阖，问谷菱，“把人安排在哪儿住着？”
“斗兽场边的华锦苑。”
曲清翎看了谷菱一眼，“你们倒是会安排地方。”
谷菱放轻动作给她一下下梳着头发，笑着说，“栖鸾和龙蛭机敏得很，寻常侍从根本比不上它俩，若韦沙大人真的有什么问题，肯定会被它俩发现识破的。”
曲清翎打了个哈欠，“先看看吧，也不一定就是坏人。咱们别把人一棒子打死了。”
谷菱扶着她上床躺下，“奴婢知道的。”
曲清翎闭着眼睛，“殿下还在忙吗？”
谷菱替她掖好被子，轻声说，“车良大人方才过来传话，说殿下还在和三殿下谈事情，让公主先睡。”
“好吧，大忙人。”曲清翎一只脚已经跨入梦境，“不等他了……”
说着已然睡了过去。
——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