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闹……”她似是想要挣脱这层梦境。
毕竟上次希望过后的幻灭并不好受。然而这一次，手甩出去，却甩不开，被攥得死紧，几乎要融入骨髓里。
虽然手还是冰凉的，但这份感觉却如此真实。
季凝眼睫颤抖了下，缓缓睁开眼睛，她宛若电影默片里的慢动作，一步步把头抬起来，目光呆滞地看着病床上的男人。
他清瘦了许多，依旧如斯的英俊，眼睛是紧闭的。
季凝扯了扯唇，看吧，是她的幻觉，可是无论多少次，心脏还是因此而雀跃了下，再遽缩，收回谷底。
她暗暗叹气，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紧紧抓住，而且还被不重不轻地捏了下。
“！！！”
瞳仁紧缩，在那一瞬间，她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险些滑一跤。
“钱医生……”明明想喊医生，但是那些话却仿佛卡在喉咙里，压根喊不出来，她也舍不得放手，一时间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幸而周芷溪来了，见状也是一脸难以置信，而后马不停蹄地去找钱医生。
和梦里的情景一模一样，医生护士忙忙碌碌，大家都太忙了，以至于一言不发，没有人能给季凝一个答案。
周芷溪握住季凝的手，一直紧握着，她的掌心都是汗，指尖都是颤抖着。
这对苦命的鸳鸯，也希望他们能尽快迎来拨云见日的一天。
钱医生检查完，脸上也没有笑容，郑重地走到季凝面前。
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才勾了勾唇，展露了宛若放松的笑颜，“奇迹发生了，他虽然现在还没彻底清醒，但他的潜意识已经能控制行为了，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苏醒。”
听闻这个消息，周父周母带着圆圆满满全来了。
楚虹、陆恺，陆行也来了。
季凝坐在周景墨的床边，给他理了理头发，回头望了望，“看吧，现在他们都来了，等着你苏醒，你应该压力很大。”
她眉目舒展，又笑了笑，“但我知道，对你而言，压力就是动力。”她眼神炯炯，“景墨，我知道你一直是这样的人。”
遇强则强，压力越大，动力越足，他是她无所不能的丈夫啊。
一个冒着热气的夏季下午，旁边的电风扇吱悠吱悠地转着，她还是怕他热，给他扇着风。
他突然睁开了眼睛，眼底却没有茫然，旁若无人地跟她打招呼，一如既往的声音透着几分久未说话的沙哑，“凝凝。”
一切依旧，就好似他沉睡的这几个月并未发生过。
“你醒啦。”季凝也只是笑了笑，好像苏醒只是水到渠成的事。
两个人都隐藏了那两颗激动万分的心，和这些时日的酸楚苦难。
因为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过得有多难，怕对方心疼。
又过了几天，周景墨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恢复得好，这一点连整个医院的人都惊叹，院长都来了，感慨这简直不符合正常的恢复速度，不过打小，这个在他们眼皮底下长大的少年，素来也不是个普通人。
他拥有超越普通人的智商，超越同龄人的眼界。
阮主任笑道，“什么医学奇迹，在我看来啊，就是爱的力量。”
一般来说，沉睡这么久，依靠复健，要一个月左右，才能缓慢坐起来。
但一周的时间，周景墨就依靠自己的顽强坐了起来，但季凝看到他额头上全是汗，便心疼地用手帕去擦拭他头上的汗，“不用这么着急。”
手里的手帕被他顺势抽走，他手上的力气还是挺大的，一把将季凝搂进怀里。
季凝刚要挣扎，却听见他说，“别动。”
“你坐起来一会儿就得休息。你……”
他径直打断了她，“又痛了。”
“啊？”
他搂紧她，将下颚搁在她的肩膀，天知道他想念了这个久违的拥抱多少个日日夜夜，“只要你不动，我就不痛了。”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娇气，像个孩子。
季凝无语了，周先生这次醒来，好似变绿茶了许多。
不过也正是娇气的时候，他现在确实很虚弱。
她任由他抱着，轻柔地搂紧他的腰身，只要他能醒过来，她做什么都愿意。
等周景墨精神再好一点，就开始跟他们讲起他昏睡时候的事，“我跟阎王爷大战三百回合，他不肯收我。”
圆圆托着软软的腮帮子，听得目不转睛，“粑粑，你见到了阎王爷爷，那他有胡子吗，长得凶吗？”
满满扯了扯唇，一听就知道是他爹在瞎扯。
季凝正在给周景墨舀着小米粥，小米粥没有弄很浓稠，是很容易进食的程度，她睨他，“说人话。”
周景墨一副妻管严的样子，季凝都这么说了，他自然老老实实说了，“当时昏迷的那段时间，我一直感觉自己处在一片黑漆漆的环境里，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要去何方……”
季凝把一勺粥递到周景墨跟前，“这次是真的？”
“真的。”周景墨郑重其事地点头，圆圆把一张贴纸贴在了他的病号服上，捧场道，“粑粑真乖，比我还乖。”
周景墨喝了一口粥，静静看着季凝，“在我不知道待了多久时，我的耳畔一直能听见你们说话的声音，虽然很模糊。我努力挣扎想要出去，也只是徒然。但我始终没有放弃，一丝也没有。”
“突然有一天，我的眼前出现了一道光，她告诉我，你必须要出来，你应该出来，于是我被那道光所诱，最终走了出来。”
圆圆听得入了迷，到底小孩子觉多，不知不觉就趴在周景墨身上睡着了。
满满再怎么成熟，也是个小孩子身体，须臾也睡着了，和圆圆趴在一排，像两只熊猫幼崽。
周父周母一手抱一个，轻手轻脚地退出病房。
房间内就剩他们两人，月光温柔，从窗户倾泻在相互偎依的两人身上。
周景墨伸出手，指尖撩了撩季凝软软的脸颊，他眉目深沉，“凝凝，你就是那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