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通,在我的印象里是一个非常干净的城市,在我们那边,穿一件白衬衫早上出门晚上回来就得洗了,上面全是灰,但是南通不是的,这地方早上走的时候把皮鞋擦得锃亮,只要你躲着点别给不长眼的人上来踩,晚上回来还是锃亮,一点都不带变的。但是有一些地方也非常讨厌,比如吃饭,他们那边老是爱吃海鲜,我当时活了那么大就没觉得什么海产品好吃过,因此上平常吃饭就成了问题。
我们山西人最爱吃面,但是去了南方人家一概吃米饭,所以刚去的时候我其实是跟着他们一起在家做饭,一帮人俩俩组队值日,中午自己做,晚上随便吃一口。我后面不搞这个事情,是因为有一天轮到我做饭,那天吃的是炸酱面,炸酱的时候要往里面放土豆丁,我切土豆的时候把手指头切了...他妈的,要是有谁看我不顺眼过来劈我一刀掉点肉流点血我倒是没意见,但是自己劈自己一刀未免就太蠢,当时我就生气了,靠夭,跑大半个中国来这地方,钱钱赚不到,人人没长进,平白无故跑去给人做饭切掉一块肉算怎么回事,我妈都没吃过我做的饭我给这帮狗杂种做饭...于是当地把菜刀在地上摆了个斜角一脚踹成俩截,话都没跟他们说自己跑出门找医生去了...
那以后这帮人就不再喊我回去做饭,你们愿做你们做去,老子不会做的。
因为南通的面那时候其实没几种,后面我大部分时候都是吃兰州拉面,偶尔也吃一种叫‘龙虎斗’的东西,其实就是馄饨面条一起煮,出来以后放点荤油调个味——你别说,这个东西很好吃,当早餐或者宵夜百吃不腻。那时候我们的租处楼下有个小摊,卖那种夹菜夹肉夹鸡蛋的荷叶饼,这个玩意我也很喜欢,三天五头都要吃一顿。其他的,不知道,没啥研究,也不喜欢吃,我对吃的一向不太讲究,啥时候馋得扛不住了就去兰州拉面要一斤牛肉,什么都别放就是清水牛肉蘸着一点盐就吃光了,我告诉你吧,这帮人煮牛肉有技术,我到现在都没学会他们那个牛肉怎么煮,馋了还得去店里买——你猜现在他们那个清水煮牛肉卖我多少钱?一斤一百五...干,顶和牛贵了...
吃的是这样对付,那还有酒呢,那地方不卖清香型的酒,浓香型的我也喝不下去,那时候洋河大曲刚刚开始打广告做酒,我买来尝了尝,恕我直言,也就略比浓香型的曲酒稍微强一点,还搞个兼香型,其实是四不像。后面我发现南通的大润发里有红星二锅头卖,就去搬了俩箱,一不高兴就拎一瓶去楼下兰州拉面要点牛肉喝烧酒——别学昂,现在大部分兰州拉面都是清真店,而且人家卖的是快餐,不会让你坐在那里喝个没完耽误别人做生意的。
讲真,我们现在去哪里其实都差不多,社会发展了,很多地方都是兼容并蓄哪里的菜都有,再不济海底捞小龙坎他总是有的,你吃不到别的涮点火锅问题不大。过去不是的,在南通本地以外的菜系很难找,统共加起来也没几家,我那些同事比我还不讲究,他们成天都是自己煮面条吃,一天西红柿鸡蛋打卤,一天土豆肉丁炸酱打卤,我特么简直无语,刚去的那段时间其他的不说吃的方面就把我治得很苦,这一样需要我努力奋斗找出自己的口味才行。其他的,那时候别人都不怎么喝酒,除了小吴也没什么人泡妞,我确实跟他们也不是一路人,每天过得极度苦闷。这个情况得有一次我回去翻自己的客户名单给常老板打电话才能改变。
我的客户名单就是垃圾中的垃圾,情况呢我也说过了,这帮人里少见能出单的,就便这样,因为除了这个我没有其他的获客渠道,所以但凡今天没喝酒心情不错我都要把这些电话翻来覆去地打——我说了,所有销售业务的第一个要务没有别的,就是勤快。那时候我自己总结了一下(你倒猜猜有没有人教我怎么打电话,在上海也是一样,除了基本话术其他的都没人教,就这你还信当今社会那些乱七八糟教你赚钱的套路呢,我不能说完全否定,九成九吧,九成九教你赚钱门路的都是套路)打电话的一些技巧,我就发现其实这个玩意有一些说道的,那就是你越想卖给别人东西你越别提这玩意,癌症病人本来就苦闷,你一张嘴就问‘大哥嗯瘤子多大了’那肯定是容易挨喷的,所以我买了本书研究了一下健康保养这类的食谱,打电话过去除了开场告诉别人我是卖神州三号的,后面就全部是胡扯,天南海北地闲聊,往往是聊到养生上面,最后他们自己就会跟我聊神州三号。说实话我虽然爱钱但也不完全就是钻在钱眼里,有的客户是很有意思的,你跟他胡扯也能学到不少东西——比如,我一直对为什么江苏这个地方肝癌的发病率那么高想不通,就是一个客户给我解释,他说是因为这地方的人嘴馋,江苏的位置很独特,正处在江海交汇的地方,所以很多人会吃一些加工不那么干净甚至完全是生的河鲜或者海鲜,因此他们的肝就容易出问题...我不知道,在上海的时候没讲究,我刚去南通公司就强制要求我去把乙肝疫苗打了,我猜这个客户说得还是有点道理的吧...
我的业务开展不了,每个月顶死了也就挣三四千块钱,我观察了半天就躺平了——经理向张总反应南通被蛤蟆垄断的问题,反应好几次都没啥动静,这里面就有我看不懂的奸情,以我当时那个能力和智商我也突破不了——突破不了拉倒,我也可以混日子的,所以我后面把给客户打电话其实看成一个偏向于娱乐的事情,反正没喝多,反正心情好,我就给那些分成A、b、c的客户打打电话,看看他们死了没有——不要怀疑,我虽然自诩优秀,也经常被客户骂的,但是好的是我脸皮厚心态好,你骂你的我打我的,不要以为今天挨了骂明天我就不打了,过一个礼拜我看看名单上的标记时间差不多了照样打——你有本事继续骂,你越骂我越打,不为别的我也要气气你,再看看你这个狗东西这么喜欢骂人到底啥时候死——他都得了癌症我还熬不过他吗?这个事很有盼头的不是吗?所以我推荐你们做业务的时候也要有我这种苦中作乐的心态,咱们总得幽默一点对待生活的,不然呢?赚不到钱,自己又不找一点乐子,你的工作就很难继续下去——常老板就是骂了我七八次我照样打认识的...
常老板那年鳏居,有个女儿叫常虹,他得了癌症里最恐怖的一种,叫作胰腺鳞状细胞癌,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转了肝和骨——我其实虽然做了一顿神州三号,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去研究癌症的发病原因和相关医疗知识,因为这个东西太恐怖了,我心软,不想看这类玩意太多——总之,常老板当年就是这么严重,我刚去南通就打过他的电话,被他破口大骂了一顿——我猜谁得了这玩意也没法保持文明礼貌,所以我很理解,转头继续打,他继续骂,这样拉扯了七八次这家伙总算可以好好说话了——那时候从我第一次挨骂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你们可以关注一下相关资料,胰转肝转骨一般一俩个月就嘎了,这个该死的常老板怎么这么能撑呢?因为他有钱...当年江北的纺织业非常发达,那时候常老板就一直在做纺织业的外贸,自己有三个纺织厂俩个印染厂,我后面去参观,个个厂子开着车一个小时转不完那样大,所以我就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家产——这么有钱的人他要是不想死是有很多办法撑的,当年常老板去了俩趟米国做了俩次大手术,回来我们这边又跟进做了五六次小手术,把我都做得抑郁了——他那么骂我,我早就盼着他咽气了,结果这货挺着高低不嘎,最后一次我给他打电话他还好转了,特娘的约我过去海安一个医院看看他,他现在在那边做康复...
那时候我们公司不给业务员报销销售以外的维护客户的费用,说实话这个玩意水太深没有哪个公司会给你报销的,常老板就像一个神经病一样约我过去看看他,说我俩之间有一种不同的缘分,而且也没明确告诉我要在我这里出单,我想了想还是去了——除了因为太无聊,也因为我这人虽然不喜欢去那些景点什么的玩,但是很喜欢四处溜达,就是没有目标坐个车满世界溜达,我喜欢去过的地方多一点,但并不喜欢去过的景点多一点,不知道你能不能领略这中间的意思...
我出发的时候可不知道常老板非常有钱,而且这一趟会改变我的业务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