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云的脸色也很难看,先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武从文沮丧到了极点。
晚了!终究是......已经晚了!
董云一个宋人都猜到了,女真人会是傻子吗?
亏得自己还一直沾沾自喜,天真的以为女真人并不知道打他们的是谁......
“我离开的时候,还有五千女真人没有南下......”
随着董云说出这句话,武家军其他众将全都想明白了。
圈套!
蓟州城一战,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圈套!
为的就是拖住自己,好让南线金军没有后顾之忧的攻下燕京。
现在女真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会做什么?
会继续任由自己这支残军在背后兴风作浪?
攻下燕京的女真人肯定已经掉头北上了,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可笑自己这群白痴,居然还在原地白白浪费了三天......
没人去迁怒耶律孛牙,因为那天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呵斥他,所有人都打心眼里不理解武从文的决定!
武从文低着头,大脑飞速运转,疯狂思索着破局的办法。
向西已经不可能了,女真人的主力在那边,很可能已经东进。
向南?
女真人留了五千人没动,那就是给自己预备的。
五千人不多,可只要据关防守,自己绝对没有突围的可能。
燕京辽军经营多年的防线,只要兵有战心,哪里说破就能破得了?
向北是长城,小部队也许过得去,大部队绝对不可能。
向西?
虽然距离女真人的老巢越来越近,但还是有回旋空间的。
可蓟州的百姓怎么办?
自己最初的计划虽然会死很多人,好歹也能活下来一些,向西却是丝毫没有一点儿活路!
董云见他脸色难看,忍不住凑过去低声劝道:“从文也不必太过忧愁,实在不行就打出大宋的旗号,如今宋金乃是盟国......”
武从文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是苦笑连连。
盟国?
呵呵!
宋军那拉胯到极致的战斗力,想必早就勾得女真人起了异心,两边很快就要变成敌国了!
再说,自己杀了完颜阿骨打,又在蓟州城下干掉了一万金军,这个仇是一面破旗能挡得了的吗?
“等等!大宋......背盟......”
武从文好像想到了什么,扔下董云快步走到地图前,凝神细看。
西边他很熟悉,因为刚从那逛游回来。
“过了景州就是平州,平州......张觉!”
武从文终于想起来了。
平州守将是张觉,后来叛金归宋,成为金军背盟南下直接导火索的那个张觉!
“董兄,你这回北上,就只是为了找我吗?”武从文猛地回身问道。
然后他就看到董云的脸色变了。
武从文更有谱了,就那么盯着他一瞬不瞬。
董云被他盯得发毛,不自禁的低头避开。
武从文却没那么多时间和他磨叽,直接低声吐出两个字:“张觉......”
董云蓦地抬头,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董兄,蓟州几十万条人命,此时就在你的手上!”
董云脸上一阵犹豫,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
“好!”
武从文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然后冲耶律丹身后的耶律孛牙吼了一嗓子。
“耶律孛牙,给老子滚过来!”
耶律孛牙今天的心情糟到了极点,悔恨一直在啃噬着他的骨头。
低着头走到武从文面前,他直接就跪了下去。
武从文不搭理他这副死样子,咬着牙骂道:“你小子不是能说吗?现在就给你个任务!”
耶律孛牙二话不说开始磕头,带着哭腔喊道:“万死不辞!”
武从文突然有些心软,又莫名有点儿想笑,伸脚踢了踢他挂在胸前的两条胳膊。
“没了手还能骑马吗?”
耶律孛牙疼得一呲牙,继续磕头大吼:“能!”
“好!我给你一千人,带着所有伤兵和蓟州百姓向西,去平州!”
“啊?”
耶律孛牙终于不再磕头了,不知所措的看着武从文。
武从文没工夫和他解释,直接说道:“一切都听董云董大人的,他路上会和你解释!”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的补了一句:“要是再他妈敢犯浑,老子一定活刮了你!”
......
蓟州城很快就动了起来。
离开的宣传和准备几天前就开始做了。
逃难而来的十几万百姓非常配合,他们才到蓟州不久,还来不及对这里产生归属感,再离开也没什么心理障碍。
很多原蓟州城的百姓也愿意走,几年前他们也曾亲眼见识过女真人的残暴,前几天又有那么多金军死在蓟州城下,用屁股想想也知道女真人回来了会干什么。
当然了,也有一部分人心存侥幸,认为女真人不会赶尽杀绝......
武从文没时间做更深入的思想工作,同时也对这些人的心理报以理解。
毕竟任谁有安稳日子过也不会想要折腾,更何况还不是小折腾,而是抛家舍业的大折腾!
“耶律兄放心吧!我娘她们会照顾好孩子的。”
脑袋裹得像个粽子似的安大全,伸手拍了拍耶律特奴的肩膀。
几天前的那场生死大战,早就让以前那点儿因为民族不同而产生的隔阂彻底消除了。
耶律特奴道了声谢,眼睛却始终盯着后方。
安大全暗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这个兄弟。
其实两人本可以和家人待在一起的,因为他俩都是重伤员。
伤兵营虽然也是独立成军,可毕竟不用冲在一线,想办法照顾一下家人还是能做到的。
不过耶律特奴说自己只是一只胳膊骨折了,又没断,不耽误上阵杀敌。
被他救过性命的安大全听说后,也坚持不进伤兵营,他要待在这个新认下的兄弟身边。
因为他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死亡的气息!
蓟州城大战结束后,身受重伤的耶律特奴再遭重击----他的妻子死了。
耶律特奴把责任都归在了自己头上,因为妻子是饿死的,绝食!
就因为自己的一个眼神,一个不信任的眼神......
蓟州城外,武从文也在看着黑压压的百姓,心里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最终能活下来。
至于坚持留在城内的人,他看都没看一眼。
把希望寄托在女真人的仁慈上,那就听天由命吧!
人群逐渐走远,武从文深吸一口气,调转马头。
“从现在开始,没有军令所有人不得下马!”
“饿了,给我在马上吃!困了,给我在马上睡!就是拉屎撒尿,也自己想办法给我在马上解决!”
熟悉的命令又一次从他嘴里说出。
只是上一次是为了训练,这一次,是要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