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逵的个头本就不高,壮硕的身材再加上浑身重甲,活脱脱一个包铁的大皮球。
这黑厮使不惯长兵器,还是那两柄板斧,倒也正合适这种贴身近战。
一斧砍死了个落马的女真骑兵,李逵怒吼着双足发力,竟是打算用肩膀硬撞一匹奔来的战马。
也亏了那女真骑兵陷入混战后已经减速,要是全速飞奔的战马,这黑厮就算能在这场对撞中胜出,接下来的战斗也不用再想参与了。
毕竟重量和速度的差距在那摆着,这里也不是玄幻或者高武世界,动量守恒这个基本的物理学原理还是存在的。
李逵倒也不是纯莽,撞击发生的一瞬间,这厮左手斧架住马上骑士砸来的狼牙棒,同时右肩猛地向下一沉一掀,硬生生连人带马撞上了半空。
这一幕看起来实在震撼,吓得附近金军眼珠子差点蹦出来,下意识的勒马后退。
反观武家军这边则是士气大振,全都嗷嗷叫着往前冲。
......
战场上的形势总是变幻无常。
前一刻还是金军骑兵顾头不顾腚,下一刻就变成了扈成被人追着砍。
他很清楚己方的兵力处于绝对劣势,中军步兵只有薄薄的一层,一旦被女真骑兵突破了任意一个方阵,后方就是一马平川,整个战局都会因此搅动。
尤其是燕王这一战是孤注一掷,只在身边留了五百人......
武从文逢战必喜突袭敌军大纛,搞得武家军上下都把那当成了常规战术。
可反过来说,他们也特别害怕敌人也对自己来这招,因为太清楚后果了。
那个后果是扈成无法承受的,甚至想都不敢去想。
所以他此时此刻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将眼前的女真骑兵留下!
一枪捅穿身前敌兵,扈成想收枪却发现抽不回来,原来对方也是悍勇,竟用双手死死攥住了枪杆。
眼看左侧狼牙棒砸来,扈成来不及弃枪换刀,大吼一声双臂用力,生生将当面敌人整个挑了起来,灵动的长枪秒变“肉骨朵”。
“铛”的一声兵器碰撞,扈成奋力催动真气,紫色罡芒闪烁间敌骑倒飞而起。
可这一下也震裂了腰间伤口,瞬间血流如注。
只是有厚厚的铠甲遮挡,附近的部下也没察觉,还在为自家主将的神勇高声喝彩。
这不是新伤,而是之前那场前锋战的老伤,两天时间根本来不及养好。
毕竟武从文系统商城里的药品再神奇,也没有那种“今天吃明天好”的仙丹。
再者他也没对任何人说起自己受伤,这两天尤其躲着武从文。
没人掩护,扈成依旧是大军最顶端的锋锐,体力飞速流失,哪怕咬碎一瓶体力恢复药剂也是效果有限。
那玩意能补充体力,可补不了血,更愈合不了伤口。
再次催动紫芒,终于震碎了挂在枪上的尸体,这个时候他可不敢换成短兵器。
右边又有敌人来攻,扈成干脆接着将长枪当成棍子使,一个横扫将其打落马下,腰间伤口撕的更大了。
耶律特奴第一个察觉了主将的异样,动作明显有些迟钝。
“杀上去!护住将军大人!”
嘶声大吼间,他第一个纵马前冲,身边的亲卫紧紧跟随,护着两侧。
扈成再杀一人,终于碰上了一个女真猛安,手中比旁人要大两圈的狼牙棒挥动间虎虎生风。
耶律特奴的武功不如扈成,眼力却丝毫不差,一下就看出自家主将危险了,劈手掷出了手中长枪。
扈成此时的眼中却只有前方,杀了面前的对手,自己就能凿穿敌阵,和己方步军会合了。
长枪前刺,虽然依旧快如闪电,紫色的罡芒却早已微不可见。
女真猛安的眼中同样只有眼前之敌,对飞速射来的长枪视而不见。
最后关头,一个女真骑兵从马上飞身而起,用身体挡下了耶律特奴这一击。
枪棒相交,火花四溅,沉重的狼牙棒倒撞弹起,精钢枪杆却被直接砸弯。
扈成虎口崩裂,再也拿捏不住武器,脱力感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那女真猛安张嘴喷出口血,却瞪着眼睛再次挥棒。
扈成眼前全是重影,凭借本能一侧身,棒头上的尖刺擦着鼻尖划过,带出一捧血珠。
他是躲过一劫,胯下战马却没那么好的运气,连惨叫都没发出便被砸碎了脑袋。
扈成猛地向下栽倒,落地前奋力扭动身体,竭力让自己正面朝上,右手同时去拔腰间战刀。
可手指还没碰到刀柄,腰间伤口就已彻底撕开,甚至比两天前更为严重。
这次已经不是疼痛了,而是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却让浑身力气如同开闸洪水般,瞬间泄了个一干二净。
扈成重重落地,脖间系带崩断,头顶将盔远远飞出。
对手得势不饶人,狼牙棒拖地横扫,再次砸中扈成腰部,将他整个人打横扫飞。
只差一线就要被冲破的金军阵型趁机合拢,将想要救援的耶律特奴等人挡在了几步之外。
女真猛安早就看出扈成身份,哪里肯放过大好良机,追过去就要纵马践踏,同时狼牙棒倒竖,尖刺朝下准备补刀。
呼啸声突起,一柄短斧旋转着撕裂空气,直奔女真猛安后心飞来。
那女真猛安只得无奈回身,用手中狼牙棒格挡,落下的马蹄也偏了一偏,只踩中了扈成肩膀。
“扈兄弟莫怕,俺铁牛来救你了!”
刻骨铭心的刺耳鬼嚎传入耳中,扈成昏死之前恨恨骂了句:“操!怎么是这鸟人......”
......
扈三娘莫名一阵心悸,连带着座下战马也焦躁不安起来。
直脾气的她手捂胸口,下意识扭头看向身边丈夫,急声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出击?!”
武从文好像没听见似的,既没回答也不看她,面色冷峻得仿佛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骑马立在另一边的武临安,发现三娘的声音和脸色都不对劲儿,赶紧靠过去小声问道:“三娘,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面对武临安的关心,扈三娘挤出个笑容表示自己没事儿,心里却是暗暗叹了口气。
第一次北伐时她也在,知道自家男人一旦上了战场,立刻就会变成这般模样,在乎的只有胜败。
武临安打小就懂事,明知三娘在说谎,却也没再继续追问,只是眼中满是担心。
反倒是平时最无法无天的小武英,这会儿表现的乖巧异常,只敢用眼神表示关心。
至于其他羽林营的孩子,更是从开战起就连大气都不敢出。
别看他们都是军中遗孤,从小受的就是军事化管理,平日里一个个对战场心驰神往。
可真到了第一次亲身经历的时候,哪怕只是远远看着,曾经的豪言壮语也再说不出口。
近十万人血腥厮杀,每一秒都有人倒下后再也站不起来。
怒吼、惨叫、哀嚎交织,如鼓槌一刻不停的敲击每个人的心脏。
残肢、断臂、血雾升腾,如钢刀刮骨般时刻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血腥味儿随风飘散,可钻进鼻尖还是浓得令人作呕。
那些叔伯很多他们都认识,平时见到自己总会变着法的作弄,今天过后,还有多少能再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