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兰给我织的那件毛衣穿在身上还挺暖和的。
她去找姐姐，又能说些什么呢？
我给许少林写了封信，求许少林帮我给姐姐说说好话。
姐姐居然为了赵兰，不认我这个弟弟了。
几天后，我又去邮电局打电话给席娟，赵兰究竟有没有去她们那里。
“她来了，你是不是打的她左脸？” 席娟这样问我。
“好像……是吧……，”
“班长，你下手真狠，她的脸到现在都还有点肿，你姐姐好像要回来收拾你。”
或许……，
姐姐这次真的要回来。
回来就回来吧，把该说的话说清楚也是好事。
最近这两天气温很低，学校每天还是要求我们跑操。
在操场上跑几圈下来，衣服都被冷空气浸湿一大半。
早自习大家都是懒洋洋的，因为怕冻手，好多人连书都不愿翻开。
在学习上我不敢有任何松懈，要对得起刘老师给我申请的助学金。
今天上午的第四节课刚上到一半，刘老师就来通知我去她办公室。
她没说有什么事，我也没敢问。
直到走到办公室门口她才说，“是你养父养母找你……，”
赵海两口子来了学校？
我一下子迈不动脚步，袁桂英可是很难出一次门的，除非有什么重大事情。
刘老师催促我赶紧进去。
赵海和袁桂英身上都裹着一件大衣，他俩应该是天刚亮就往城里赶。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赵海盯了我一眼，示意袁桂英跟我说话。
“你跟兰兰到底怎么回事？” 袁桂英开门见山地问。
“没……没什么事……，”
我有些心虚，也猜到他们肯定是为这件事而来。
只是没有猜到，告诉他们的不是赵兰，而是唐天军。
赵海两口子也知道赵兰现在去了我姐姐那里。
“爸、妈，是我不对，那天一时冲动，打了姐姐……，”
“那她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冲动？”
赵海很大声，以往他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过话。
“她那天……，撕毁了姐姐给我写的信……，”
“就为了屁大点小事，你们两个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真是气死我了。”
赵海还在刘老师面前抱怨，当初就不该答应让我读高中。
刘老师也不插嘴，知道自己说不过赵海。
“双响……，”
袁桂英这回没有叫我儿子，她问我身上的毛衣是谁织的？
“是姐姐……，”
“哪个姐姐？”
“兰姐姐……，”
“我听小唐说，兰兰为了给你织这件毛衣，熬了几个通宵。”
原来她知道这件毛衣是赵兰给我织的，偏偏还要问我一次。
无非就是想让我知道，赵兰为我付出了很多。
姐姐在电话里骂我良心被狗吃了，估计赵海两口子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妈，兰姐已经到了我姐姐那里……，”
“你怎么知道的？我们就在为这件事担心。”
“我给姐姐打过电话……，”
“你有李飞凤的电话号码？” 赵海问。
“嗯——，”
赵海让我把电话号码告诉他。
“你是不是经常给李飞凤打电话？”
“只打过几次……，”
“电话费这么贵，你哪来的钱？”
刘老师这次插嘴道：“李双响在学校里很节约，早晚只吃馒头，中午也就吃一份素菜。”
赵海一听，重重地拍了一下面前的办公桌，把刘老师吓了一跳。
这也怪刘老师，她为什么不说我每个月还有二十块钱的助学金？
“我们拿给你的钱是让你吃饭的，不是让你节约下来给李飞凤打电话。”
袁桂英也说，“你可以给你姐姐写信嘛，电话费多贵……，”
要不是心里有气，赵海肯定不会拍桌子的，他还是怪我动手打了赵兰。
所以今天我必须好好认错。
“爸、妈，这段时间我的心也很痛，后悔打了姐姐，你们心里要是有气，就打我吧。”
当着刘老师的面，我在赵海两口子面前跪下来。
袁桂英抹了两下眼角，“起来，兰兰也有错……，”
“妈，可我毕竟是男人，打人就是不对，我该死，飞凤姐姐也骂我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赵海没有管跪在地上的我，而是对刘老师说，“让你见笑了，我不求李双响将来有多大的出息，只希望他能和我女儿相亲相爱。”
刘老师冷哼一声，赵海的话让她无言以对。
“老师，还希望你以后多加管教一下李双响，不要光看他的成绩。”
刘老师这下不得不问，“赵队长，你的意思是……，李双响今后考不考得上大学都没关系？”
“早知道我该让他去读中专，四年后还可以分配工作，也可以早点成家立业，省得我们两口子为他们的事操心。”
刘老师这时问了一句直击人心的问题。
她问赵海，现在讲究恋爱自由，早就废除了包办婚姻，为什么非得让她女儿嫁给我？
赵海的回答是，我跟赵兰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是老天爷赏赐的姻缘，也是我爸临死前对他的嘱托。
刘老师说，“那你也得看他们将来愿不愿意才行嘛。”
“他俩也没什么意见，就是……都有点任性。” 袁桂英回答道。
而我此刻还跪在地上。
校园里响起了第四节的下课铃声，刘老师让我起来，去食堂吃午饭。
赵海也让我起来，他说要带我去外面吃饭。
他还要去邮电局给姐姐打电话。
“爸，我就在学校吃，下午还要上课……，”
“上什么课？跟老师请假，我不相信一下午不上课就会影响你将来考大学。”
刘老师就在我们面前，下午也没什么重要的课程，她就批了我的假。
赵海还假惺惺地邀请刘老师一起出去吃饭，刘老师当然不会去。
袁桂英问我想吃什么。
为了不浪费钱，我说吃面条。
我们在城中心找了一家面馆，这里也离邮电局不远。
赵海让老板给他倒了半杯枸杞酒，他一边抽烟、一边喝酒，一边吃着面。
“当初我应该听你舅舅的话，把你送到省城读中专去，”
他说的那个舅舅，就是那位害怕我将来不娶赵兰的蚕桑技术员。
袁桂英把她碗里的面分了一半给我，又叫我‘儿子’了。
“我跟你爸也经常吵架，但从来没有动过手，你要记住，家和才能万事兴，以后兰兰有什么地方不对的，你可以告诉我们。”
“妈，兰姐那天先动手打我，最后才撕了姐姐的信，所以我就……，”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只要兰兰到飞凤那里我就放心了，我怕她在路上出事。”
袁桂英虽然嘴上这样说，其实她们今天来就是找我兴师问罪的。
可能我在办公室的那一跪，才让她们把心里的气消下去。
吃完饭，我又跟赵海去了邮电局。
他给姐姐打电话，我就站在旁边。
我听他第一句话就跟姐姐说，“飞凤丫头，我是你海叔叔，兰兰是不是在你那里？”
“……”
“哦，好好好，过段时间你要送她回来是吧？行、行……，”
姐姐真的要回来呀？
我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你能不能让兰兰跟我说几句话？”
过了几十秒钟……，
“兰兰，你怎么回事啊？跑这么远怎么不跟我们打声招呼？”
“……”
“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双响今天当着他们老师的面给我和你妈下跪了，态度很诚恳，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
“过段时间你就跟飞凤一起回来，把你俩的事当着飞凤的面说清楚，她只是双响的姐姐。”
“……”
“你要是还有什么顾虑的，等双响上完高中，我就让你们两个把证领了，也好名正言顺。”
袁桂英把话筒抢过去。
“兰兰，你急死妈了，怎么突然跑这么远？什么时候回来？”
“……”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我们也批评过双响，他保证以后都不会动手打你。”
袁桂英又把话筒交给我。
我声音哽咽道：“兰姐，那天是我不对，我心痛了好久……，”
“天冷了，把那件毛衣穿上。”
“我一直穿在身上，舍不得脱下来，我怎么就这么混蛋？恨不得剁掉自己的手……，”
赵兰说，她们要春节才会回来，如果我在期末考试中拿到全年级第一，她就原谅我。
对我来说问题不大。
这次的电话费花得有点多，一共是十二块六毛钱，袁桂英和赵海并不心疼。
后来我送她们去车站，赵海又要给我拿钱，我坚决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