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沉沉，寒月如钩，映照在海面之上。
游艇上乱成一锅粥，人群四散。
伊恩的人跟祝怀砚缠斗在一起，全是人高马大的白人，可他对付起来竟游刃有余，下手极为狠辣。
漆黑的夜影，游艇上的电线被火势烧毁，灯光忽明忽暗。
洁白的衬衫浸染鲜血，犹如大片红蔷薇大肆绽放。
分不清是他的，还是与他缠斗的暴徒。
沈清沅步步后退，捂住鼻息，被浓烟呛得快呼吸不过来，扭头就要离开。
忽然，冰冷的硬物抵住她的后背，聪明点都能知道是什么。
“不打算留下来看看戏吗？”伊恩收起枪，握住她的肩膀，指尖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看那个场面。
“你想我怎么做？”沈清沅强装镇定，长发被海风吹乱，飘舞在空中，丝丝缕缕贴在白净的脸上，裙袂随风飞扬。
伊恩从身后贴近她耳侧，清香扑面。
饶有兴致地笑道。
“当然是让你亲手杀了他，怎么样？我给了你亲手报仇的机会，算不算良心？”
“用过这个吗？”
一个冰冷的硬物交托她手心。
精致银灰色的小型手枪，贝雷塔98Fs demon。
手枪界的天花板，雕刻纹理精细繁琐，由24k纯金镶嵌点缀，内衬象牙色天鹅绒，枪架和准星上镶嵌两颗珍珠母，一枚钻石。
有这么一瞬间，沈清沅感觉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冰凉麻木的触感，令她想甩开这个东西。
却被他的大手包住，教她使用的方法，枪口朝上。
带动她扣动板扣，朝天空射上一枪。
“嘭！”
枪声响彻云霄。
强大的后坐力让沈清沅脸色煞白，唇瓣都失了血色，双腿发软，差点没跪倒在地。
“你疯了？！”
下意识想从这个疯子怀里挣脱，手腕却被轻松掌控。
“把这个对准他的心脏。”
伊恩森冷的声音，贴近她耳畔，伴随着阵阵幽冷的阴风。
冷风萧瑟，犹如一道道尖锐锋利的刀刃，搜刮在她单薄瘦弱的身躯，冰寒彻骨。
“你当我傻吗？杀了他我也会死。”
沈清沅咬紧唇瓣，目光死死盯在祝怀砚身上，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是想祝怀砚死，可不是让他死在自己手上。
越来越多人加入缠斗，祝怀砚的手下陆陆续续赶到。
双方战况激烈，难舍难分。
祝怀砚终于分出精力从人群里出来。
英气俊逸的面颊沾染滴滴血迹，衣衫晕染大片血花，冷白病态的肤色在红光之下，显得诡异妖魅。
浓墨般幽邃的瞳孔倒映着她的身影，以及她身后飞速蔓延的火势。
火光吞噬她每一寸肌肤。
那个叫伊恩的男人，从身后紧拥着她，大手按压在她使用手枪的小手上。
姿势该死的亲昵。
亲昵到他想立刻马上枪杀那个愚蠢的白人，至于该怎么处置沈清沅，他得考虑考虑。
祝怀砚身姿挺拔高傲，踩过一地狼藉，污血。
步步朝她而来。
淡色的薄唇轻轻扯了扯，却没说话。
尽管他没有发声。
沈清沅依然能感受到，他带来的压迫感。
“当然不会，他强迫你，你只是正当防卫，我会用尽一切办法保住你的性命，将你平安送回国。”
而伊恩只是笑了笑，仿佛一切早已算好。
早知自己的人拿祝怀砚无可奈何，这艘船上安插不少祝怀砚的人，他也清楚自己不少人被他策反。
“他利用你，抛弃你，现在又将你视作玩物，你的一切都掌控在他手里。”
“难道你对他一点恨意都没有吗？”
“没有他，你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个田地？”
大风呼呼地刮着，人群四下逃散，不少富人已经上快艇离开。
眼下是开枪的最好时机。
沈清沅紧张地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拼命让自己理智。
恨自然是恨的！
她巴不得祝怀砚今晚就暴毙在这里。
可他要是死了，她就能真的解脱吗？
答案是否定的。
伊恩这个疯子只是不想背负杀害祝怀砚的罪责罢了。
只怕他早已谋算好，祝怀砚死后，如何让她葬身大海。
案件不了了之。
这就是伊恩要她帮忙的地方。
没人敢担负杀害Eric的罪责，多方势力必定揭竿而起。
可他要是死于情杀，就合情合理。
报复只会落到她身上，她的亲朋好友身上。
一个都逃不掉。
祝怀砚远远地站着，望向眼前的沈清沅，手里握着手枪，枪口正对他心脏的位置。
只要按下扳扣，一切都将终结。
深邃似海的墨眸，浮起丝丝森然的笑意，猖狂又放肆，甚至在鼓舞她开枪。
“要么开枪，要么过来。”
他静静地凝视她，凤眸倾泻出的光清冷疏离，削薄的唇瓣张合间，笑容渐渐加深。
刺眼血液的映衬下，容颜妖冶诡魅，颇有几分吸血鬼既视感。
此刻的他，比不伤不死的吸血鬼还恐怖。
关于沈清沅的一切举动，他早已悉知。
所以将计就计。
赌她敢不敢动手，赌她对他的恨意，究竟到什么地步。
沈清沅眼睛被风吹得干涩，唇瓣已经被咬破，血腥味在口中溢开，却毫无知觉。
“你松开，让我考虑考虑。”
她垂下眸，轻声说。
看样子，祝怀砚早已知道她跟伊恩之间的联系。
这种情况下，想活下来很难了。
不管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
察觉到伊恩的钳制力道有所松懈。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挣脱束缚，奔向围栏，裙袂翻飞，白色背影凄美决绝。
纵身一跃，迎着萧瑟的寒风，落入幽深无底的大海。
幽蓝深黑的大海仿佛吃人的深渊，汹涌的浪潮轻而易举将她瘦弱的身躯吞没。
冰冷彻骨的海水侵蚀她每一寸肌肤。
没入大海的前一刻，她隐约听到枪鸣声。
爱谁死谁死。
总之，她不死。
跳海是唯一可选的路，让伊恩跟祝怀砚自己斗。
既然他们已经明牌宣战，今夜只能活着走出一个人。
沈清沅会游泳。
从小到大就会，落下水的那一刻，她已经做好决定。
能不能活着出去，交给天命。
与其死在祝怀砚跟伊恩的手里，不如把命掐在手里，由自己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