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您还没下班？这个点找我有什么事吗？\"
苏怀推开科室主任办公室的门，声音的异样还没有完全消退，脸上仍有一抹淡淡的潮红，透着无限的欲说还休。
如果里面坐着的是个谈过恋爱的小姑娘，一眼就能瞧出冷漠的苏医生刚才经历了什么。
可惜，里面坐着的是一脸严肃的甲乳科科室主任蒋同才，他对此没有任何兴趣。
回应苏怀的是一声饱含复杂情绪的轻叹，接着便是一句\"先坐吧。\"
苏怀诧异的同时拉开椅子，疑问的语气却带着打趣：
\"到底怎么了，又有患者大闹科室？还是您和张主任吵架了？或者...您儿子又被请家长了？\"
她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蒋同才冷冷瞥了这人一眼。
我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在那开开心心照顾媳妇儿！
这两天苏怀结婚的事情在院里闹的满城风雨，同事这么些年，苏怀这家伙居然一个字都没透露，亏他之前还想帮她挑一个好归宿。
浪费感情！
一直照顾爱护的后辈，连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愿意告诉你，伤心也是难免。
不过想到姓方的那老家伙也是才知道，蒋同才内心一下子就平衡了。
看苏怀的眼神都慈祥不少。
\"谁儿子又被请家长了？苏怀你说话给我注意点！\"
蒋同才的儿子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科里都知道，天天在学校惹是生非，好几次他都不得不放下手头的工作去学校挨批。
每次提起这个儿子都是气，科里胆子大的也都爱拿这事开玩笑，蒋同才脾气好，一般都不会说什么，有时还会顺着话头骂几句。
所以苏怀看他愁眉苦脸，才会那样说，开玩笑而已，不会当真。
没想到今晚老头脾气这么大，她赶忙顺毛认错，语气却是漫不经心：
\"好好好，我错了行吧？\"
蒋同才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
\"这还差不多，你老婆情况怎么样？\"
\"咳咳...咳咳咳...\"
苏怀刚拿起手边未开封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就被他这句话呛住。
\"我说你都是结婚的人了，怎么比以前还幼稚？喝个水都能被呛到，又没谁跟你抢。\"
蒋同才赶忙从抽屉里抽出几张卫生纸，起身递给她，嘴上的数落也一点没停。
\"我听说你妻子有后天性心脏病，情况不容乐观呐。\"然后面露鄙夷，\"就你这样，怎么照顾她？\"
在他一顿说教过后，咳嗽好歹算是止住了。
苏怀接过纸巾覆在唇角擦了擦，一如既往的优雅。
那句老婆实在是让她始料未及，所以才会这么失态，不过嘴角还是诚实地上扬，心底也全是压不住的欢喜。
所有人都知道，顾予是她老婆欸...
真好。
蒋同才率先看不下去，摆摆手，恨不得把这人轰出去。
\"得得得，快把你思春的笑给我收一收，这里是领导办公室，不是你秀恩爱的地方。\"
苏怀撇撇嘴，能和喜欢的人（暂时）修成正果，正常人的反应都是昭告天下，她当然也是，终归还是年轻，遇到真正高兴的事情，想藏也藏不住。
只能在心里感叹，蒋老头真无趣，自己头一次这么主动和人展露情绪，居然被无情打断。
表情还那么嫌弃，她不要面子的吗？
吐槽归吐槽，这个时间点蒋同才早应该下班回家休息才对，今天不仅没回去，还把她叫了过来，表情也始终没有放松。
联想到最近可能发生的事，苏怀迅速收敛笑意，神情也变得严肃认真。
\"先别说我的事儿了，您叫我过来到底为了什么。\"
不问还好，一问办公室内刚有点起色的气氛瞬间又沉寂下去。
蒋同才眉头高高耸起，手上的茶杯\"砰\"地一声，重重砸在办公桌上。
苏怀的心也跟着往下沉，像是想到什么，她张了张嘴准备开口，到嘴边的话却从蒋同才口中蹦了出来。
\"上面有意让方院长暂时退出一线，任命新的代理院长。\"
苏怀皱眉，手指习惯性地转圈摩挲：\"还有半年方老师就可以退休了，为什么现在要求退出一线，上面那群人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吗？\"
蒋同才摇头：\"他们给出的解释是，下一任院长可以以代理院长的身份熟悉院里大小事务，还可以趁着方老在正式退休之前交流经验。\"
所以，所谓的代理院长就是下一任院长了？
苏怀嘴角抿得笔直，神色淡漠，半张脸都陷在阴影之中，叫人看不清，猜不透。
市医院的规模不小，光是在编医生就有近千位，再算上护士实习生过来进修的医生，怎么说也有好几千。
体量越大，可以瓜分的蛋糕也就越多，多年来各方力量博弈。
在这个节骨眼上，方院长放权，新院长上任，这阵风不知道又要刮倒多少根基不稳的人。
苏怀素来厌恶参与这些争权夺利，以前有方院长的偏袒，没人敢触她霉头。
现在方院长走了，张氏父子恐怕第一个不会让她好过。
难怪那晚方老会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以后的路只能她自己走了。
想来他那时就应该已经知道，自己能留在这个岗位的时间不多了吧。
苏怀垂眸，各方利益资本在她脑中徐徐展开，最后只剩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上面希望谁来担任代理院长，张瑞方？\"
蒋同才点点头算是默认。
\"方老师什么时候卸任？\"苏怀又问。
\"已经走了，上午的事。\"
蒋同才叹了口气，用余光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
不过苏怀却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大发雷霆，拍案而起，破口大骂。
她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似乎并不惊讶。
反正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晚一天，早一天，对苏怀来说，没什么不一样的。
只是这么突然，看来必须要加快点动作，不然张主任的升迁贺礼，就没办法在他上任当天送给他了。
这可不行。
指尖在下巴上轻轻摩擦，苏怀眼底闪过一瞬意味不明的笑。
\"方老受温教授邀请，剩下的日子都会在A大执教。\"
\"临走前，他让我转告你，A大的校门永远向你敞开，任何事都可以回去找他。\"
蒋同才以为是伤心过度才导致她的沉默，为了给她更多缓和时间，转达完后便不再开口。
毕竟指导自己多年，对自己有恩的老师突然不告而别，任谁都会受不了。
可他明显低估了苏怀的抗击打能力。
\"方老师走是必然，只是，张瑞方接任院长一事我还存有疑虑。\"
苏怀双手握住座椅两边的把手，身子往后靠了靠，仿若一位真正掌控全局的操盘手，沉稳强大。
饶是蒋同才都被她的气势惊住，下意识问：
\"什么疑虑？\"
苏怀却并未直接回答，只是说了句：\"您很快就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