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叔!玛丽苏又拿我试验魔法!”
“谁让你打赌打输了!别动,很快就好!”
莱纳走出门,静静地看着有些吵闹的后院。
“玛丽苏!你...你再追,我就告诉主教去!”毕德十铭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单手撑在一棵树干上,另一只手则张开挡在了玛丽苏面前。
“你以为拿主教压我我就会怕?想耍赖啊毕德十铭!”
“我们当时的赌...如果我输了...明明..明明就是协助你完成新的魔法。什么时候变成我得试验魔法了!”
玛丽苏又往前走了几步,吓得毕德十铭后背都贴到树干上了:“我不管我不管!这魔法要是成了,我们就可以将一份好吃的变成两份了!哪怕这样你也不愿意吗?”
玛丽苏眨巴了下眼睛,嘴唇轻抿,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复制食物你拿我试验?我对自己很满意,世界上有一个毕德十铭就够了,不...不需要两个。”
“说什么呢?复制活体可是禁忌魔法。我是想让你把复制的食物吃了看看有没有副作用。”
“真的?”毕德十铭接过玛丽苏递过来的蛋糕,吃这东西总比和自己的“双胞胎弟弟”见面要好。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感想?”
“还挺好...吃..呸呸呸...好苦!”
“苦吗?这是草莓蛋糕欸。”玛丽苏尝了一口表面的奶油,“很甜啊。”
“你尝尝蛋糕胚。”
“咦——怎么这么苦!”玛丽苏连忙把蛋糕吐了出来。“又失败喽...”
“嗯。下次更好!”十铭拍了拍玛丽苏的肩膀,又迅速接了句:“但下次我不试验!”
玛丽苏刚到嘴边的话又被憋了回去,一甩头回教堂去了。
【这是一个关于十一位平凡之人的故事】
“老大!你醒啦。”十铭注意到门边的莱纳,一脸愉悦地朝对方走去。
“克克呢?”
“好像到镇上去了。恩叔,您看见主教了吗?”十铭看到刚从外面回来的恩卿赶紧问道。
“在后面呢。”
【我们每一个人都并不完美,有着大大小小的缺点】
很快恩卿的身后冒出了一个褐色的脑袋,她的右手还抓着一个人的衣襟。
“这谁啊?怎么晕了?”
“他当街抢别人东西,克克把人给打晕了。”
【有人做事冲动,不考虑后果】
“打晕啦?”十铭瞄了眼晕倒在地的男人,“主教,你的身份特殊,别这么冲动呀!”
“倒也不算是打晕,克克的拳头还没挥出去他就吓昏过去了了。”恩卿又补充了一句。
“做错事就要接受惩罚。即使我没有【神女】或者【主教】的名号,也会这么做。”
“那你有没有想过后果?”恩卿的语气很温和,并没有因为克克的冲动行事而恼怒,“如果你的拳头打到了这个人,你觉得他还能毫发无损吗?”
克克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如果附着魔法的拳头打在普通人的身上...
“他会死...”克克说。
“是的。”
“我会控制力度的。”
“但冲动终究会害了你。”
克克不以为然,她把晕倒的男人交给恩卿:“放心吧院长,我会保护好大家,不会有事的。”
……
“谁来救救我...我果然...还是不行...”十铭蜷缩在阴暗的废墟之下,头顶不断传来某种飞行物扑腾翅膀的声音。
“碎星。”
“依修米召唤术·岩石。”
倒塌的石块被搬开,光亮透射进来,污浊的空气向外散去。
“主教,玛丽苏...”十铭抹了把脸上的土屑,泪眼汪汪地爬了出来。
“你怎么那么怂啊?连【嫉妒】的小宠物都解决不了?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完不成?好歹也是个四级魔法师了...”玛丽苏没好气地说道。
“我只是...我只是太..太害怕了...对不起...”
【有人生性胆小,畏惧死亡】
“你不是想成为英雄吗?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你和附近的村民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连保护他人都做不到,还想当英雄?你现在就是懦夫,贪生怕死!”
【有人牙尖嘴利,说话总是无意间伤害到他人】
“我没有贪生怕死!我没有!”十铭强忍着手臂的疼痛朝着黄昏乡的方向跑去。
“这...主教,我也没说错吧...”
“说的有些过了。”克克回答道,“十铭的左手有些脱臼,两只手也都被擦伤甚至被刺了几根刃片进去。他也有和怪物打斗。”
“.....”
“我们赶紧追上去吧,虽然那边都清扫干净了,但他一个人还是不安全。”
……
“莲姐,我们的任务是优先保护民众,不用和【操控】硬碰硬。”
“你们先走。”赤浊莲并没有听凡暮之的话,在她眼里,如果能杀掉一个十罪,民众也自然能够被保护下来。
但赤浊莲还是低估了十罪的力量。
因为她的疏忽,【操控】的银丝抓住空隙再次控制了部分人群,一场深埋暗处的厮杀陡然爆发。恩卿的曜佑之心抵挡不了内部产生的精神系攻击。而凡暮之也没办法斩断这些丝线,只有赤浊莲的火焰才能勉强产生一点效果。
“莲姐!”
赤浊莲最终还是退了回来,她尝试切断银丝,但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迫于无奈他们只能带着剩下的人逃离了这里。
“他们的精神已经被控制,很快就会成为那怪物的傀儡。很抱歉,我们也无能为力了。”恩卿安抚着幸存人员的情绪,凡暮之则将赤浊莲带到了一边。
“莲姐,老大都说了先保护民众,我们现在根本没办法对付那些丝线!现在死了这么多无辜的人,会加剧恐慌的...”
“对抗十罪,总会有牺牲。”
“与其犹豫不决,被情绪左右。”
“不如当机立断,抓住机会。”
【有人过于理性,缺少为人的情感。】
……
“律法解决不了的,我可以。”清墨曜将匕首架在面前男人的脖子上,眼神冰冷而狠厉。
“我只是拿了她的食物罢了,不至于吧?”
“哦?你今天拿了她的食物。”清墨曜顿了顿,“那昨天呢?上周呢?上个月呢?”
“什...什么?我..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上个月,你抢了她家的钱财。上周,你打了她家的人。昨天,你也抢了她的食物。你觉得至不至于?”
“他们一家活该!谁让他们之前不帮我?现在...”
清墨曜没等对方说完便一刀割破了他的喉咙。“废话好多啊。垃圾就该去死啊,哪那么多理由?”
“清墨曜!”凡暮之赶到的时候只见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男人。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清墨曜,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还是算了。
【有人维护着心中的正义,不惜让双手沾染罪恶的鲜血】
【有人秉持着心中的信念,却在现实的枷锁下一次次违背】
【有人相信世间的美好,却忽视了人性深处的丑恶】
【有人被世俗禁锢,难破过往的心结】
【有人偿还罪孽,却一步步踏入深渊,陷入癫狂】
【可即使如此,我们依然愿意没入黑暗,为世人寻求一份可能的光亮】
【曾经的他们都因为灾难失去了很多东西】
【正因如此,面对灾难我们才更加的痛恨,才愿意不惜一切去对抗,去拯救】
【我们虽不完美,却也能于深渊之下根植希望的种子】
【有人生性胆小,却能在危难关头牺牲自己救他人一命】
【有人做事冲动,却能在绝境沉着,破开笼罩头顶的阴霾】
【有人牙尖嘴利,却能在深陷泥淖之时带动每一个人逃生】
【有人过于理性,却能在生死时速的瞬间,做出救下所有人的抉择】
【有人沾染鲜血,却能在最后放下执念,守护真正的‘正义’】
【有人身负枷锁,却能在扑朔迷离之际扣下扳机,杀死罪恶】
【有人难破心结,却能在流言蜚语的缠绕中找寻到真我,证明自己】
【有人相信美好,却能在泥流般的背叛与算计中不失本心,坚定地守护】
这就是我想说的全部。
关于我们的全部。
过往的故事已成过往,我们的离开是必然的未来。
终有一天,世界回归于宁静,再无罪恶,再无血肉厮杀的战争,再无毁天灭地的灾难。
到那时便知道,我们的牺牲是有意义的,是足够的,是最正确的选择。
……
莱纳在一片白光中摸索,他似乎碰到了一扇门,光滑没有破损,散发着淡淡的木香。
他推开门,发现自己回到了日落教堂。
一切又都好像还在,家乡仍存,家人仍在。
一如最初的最初,那个最美好的时候。
教堂的座椅前正中央的位置,是一座精美的人像,雪白的“皮肤”沐浴在从两边彩色玻璃穿透而来的阳光之下,显得格外动人。石像的身上还雕琢了一条金色的长龙,那双红宝石镶嵌的眼睛更是让这条龙彷佛获得了生命。
扎着紫色双麻花的女孩坐在最靠近石像的第一排左侧的位置上,她背对着众人,双手相握住一枚银质的十字架紧靠在胸前,在她右胸口的衣物上印有一条和石像相同的金龙。玛丽苏紧闭双眼默默祈祷着,听到教堂门被推开的响动才慢慢回头。她早就知道会是谁走进来了。
在玛丽苏座位的右侧第二排,一位披散着微卷长发的男子靠在椅背上。他的双眼是澄澈的海蓝色,脖颈处被一条灰色围巾包裹,隐约能看到那里似乎有一条可怖的伤口缝合线。而在他的左胸口衣物上也同样印有一条金龙。男人的嘴也被围巾遮掩,但仍看得出他正在与身边棕色短发的男人交谈着什么。在两人的面前则摆放着一盘棋。
清墨曜看了一眼门口的人,伸手招呼着莱纳往这来。随后又看向身旁的人,并在棋盘上落了一子。
与他对弈的男人叫凡暮之,他还是穿着那套熟悉的警长制服,高挑有型。在制服原本该佩戴警徽的地方,现在却换成了金龙的图案。他看向莱纳,笑得温柔。
左后方比较热闹,褐发上印着金龙的女孩正在和一个相同发色的卷发男孩说笑。男孩的左脸也有那条金龙,和他乖巧的形象形成了较为强烈的反差。他们身边站着一位焰红色长发的女人,而女孩的怀里则躺着一只乖巧的黑猫。当然了,他们身上也都有着金龙的标志。克克见到莱纳,对着毕德十铭指了指教堂门口。十铭扭头看去,瞬间就哭了出来。
在教堂右后的座椅上,一个身穿黑色兜帽服的男人靠着墙壁,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紧闭双眼微低着头不与他人交谈。阿尔克的身上缠绕着几条锁链,隐约能在上面发现点暗红色的痕迹,面具上印着那条小小的金龙。他的皮肤惨白,乌黑的头发在额前轻轻晃动。他没有说话,但莱纳能感觉得到,对方现在很安心,也很快乐。
在阿尔克面前的座椅上,一位看上去有些年老的男人正擦拭着自己的大剑。大把的络腮胡还有他眼角以及面部的“纹理”,都在凸显眼前人历经的沧桑岁月。恩卿的左脸斜斜地留有一道伤疤,伤口虽早已痊愈,却也留下了永恒的印记,不知道是遭遇了什么才变成这样的。恩卿身穿一套精致的铠甲,水晶的碎片镶嵌在肩部和胸口的位置,熠熠闪光。他的手一直没停,向后看了眼来者,嘴角淡淡一笑,随即又继续擦拭起了那把大剑。银白色的剑身闪耀着教堂窗口的光线,长方的形状上印有不变的那条金龙。
而最靠近教堂门口的,是一位高大的剑士。伊卡莱尔点点头,带着莱纳往前走去。
“你还是来了。”恩卿低头说道。
“那么都结束了?”克克问,她相信莱纳肯定能够做到。
莱纳点点头,强忍着泪水颤抖地回应:“都结束了...”
“那就好。既然来了,就一起走吧。”
“莱纳,快来!快帮我看看老凡这一步棋我该怎么下!”清墨曜一边挥手一边又专心思考棋局去了。
“老大...你怎么也来了...”十铭不停地抹去脸上的泪水,他知道在这里看见莱纳意味着什么。
“老大放不下我们,很...很正常...”玛丽苏也靠了过来。
“是啊,我真的...好想你们.....”
“我们都在的,一直都在。”
“那老大,我现在...算是一个英雄了吗?”
“你早就已经是了。你们都是英雄,当之无愧的英雄...”
“那太好了。那我终于可以放心了...”十铭吸了下鼻涕,含糊地说道。
“那走吧?也是时候了。”
“嗯...走吧。”莱纳看着教堂从顶端开始分崩离析,眼前的人也一点点的消散。
再然后是自己,身体变得虚幻,最后也化为了这一片纯白中的丝丝光亮。
这世间便再无他们的身影,再寻不到他们一丝的踪迹。
但他们曾经来过,留下的希望的种子如今已生根发芽,开出了最美丽的花朵,结出了最饱满的果实。
但他们曾经来过,不枉走这一遭,救下了数以万计的生灵。
但他们曾经来过,那么,便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