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道友,云道友,你二人在哪?”
谢青云高声呼唤,却只有“鬼哭”回应。
他眯了眯眼睛,两个大活人在神识里凭空消失了,这厉鬼有点道行。他捏一张黄符,燃烧,解下天机伞以防万一。自屋顶跃落,凭着记忆往井口摸去。
脚下大地突然崩裂,他心中一惊,来不及作出反应,人已飞速下坠。他连忙拿出绿叶法器,但任凭他如何注入法力,这法器都像罢工一样不肯动,他气得险些破口大骂。
但下一刻,他就连骂娘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地崩裂,他疯狂下坠,底下是怪石嶙峋、火焰丛丛、浓烟滚滚的炼狱,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鬼物扭曲缠绕,伸长着手臂,似乎因为即将新加入的“成员”而欣喜若狂。
谢青云看得头皮发麻,心下一发狠,取出好不容易才积攒下来的十几张“星星之火”符,预备一股脑地打出去。突然手一收,关键时刻,他想到前世有关于“鬼”的影视作品,大多喜欢用幻术折磨人,于是冷静下来。
想想万一眼前景象是假的,这十几张符打出去,不但他跟那对夫妻会有危险,整个云记恐怕都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那后果……
他觉得程大千多半会去城外找一棵树,人生不得意,自挂东南枝。
“造形术,水牢。”
他捏黄符燃烧,这次水牢目标却是他自己。
被水牢笼罩的刹那,脚下炼狱果然消失,他发现自己居然在原地没有动过。心下一松,幸好方才没有冲动,要不然真不知道怎么跟他现在的老板交代。
解除水牢,他浑身已湿透,加上院中阴风阵阵,让他非常难受。
许彝夫妻两个仍然不见踪影。
“许道友,云道友,你二人听得见吗?”
谢青云气沉丹田,声音回响在整个庄内,但那两夫妻就好像突然失踪了一样毫无回应。
“你再叫上十年,他们也只会当做听不见。”
这时鬼雾中响起一个幽幽的说话声,其嗓音颇柔,但声线又不像女子,谓不男不女,大概如是。
“你是谁?这话什么意思?”谢青云道。
“我就是你们炼气士口中的厉鬼。”那声音发出冷喇喇地笑,表现出一种鬼怪的神经质。
“意思就是,你被他们利用了还不自知,上赶着帮人数钱。”
“坊间传闻,妖鬼魔怪最是擅长挑拨离间。”谢青云冷冷道,“你方才想用幻术害我,现在又用谎言欺我,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幻术?”那声音嗤笑道,“你话本看得太多了!方才那是我觉醒后的诡术。至于那两个,信不信由你。他们既然要利用你来消耗我,我只好将计就计,吞了你的魂魄,然后再慢慢跟他们周旋!”
话音方落,鬼雾里兀然射出一道暗红色的光影,光影中有爪成形,直勾勾往谢青云身上扒拉而去。
谢青云冷笑,轻轻把天机伞往前一挡,伞下已抽刀出鞘。
伞面果然坚固如铁,连鬼爪都奈何不了,同时抽刀斩去,只听咔嚓一声闷响,雾中掉下一熊掌,那声音惊恐喊道:“你怎么能伤到我?”
谢青云不语,还刀归鞘,捏黄符燃烧,四面响起锁链声。
一头狗熊被锁住,发出愤怒的咆哮。
但很快就瘫倒在地。
谢青云冲上去一看,那熊正缓缓消散,似乎是魂体一类的东西。
难道厉鬼是假扮的?
可是鬼雾仍在,神识仍然受阻。
谢青云冷目如电,从方才厉鬼逃跑的方位勘察,没过多久,果然看到了井。
“看你往哪里逃!”
他一个纵身跃下,井水冰冷刺骨,他全不顾,一心往下潜,直到井底,寻摸一阵,忽见一碗大缝隙,猛然击破,立刻出现一个幽幽通道。
这井下竟然别有洞天。
通道不长,可以看到一处有光。
他朝有光处游去,浮上水面,却是一个地底天然岩洞。
微光映照出一个青衫年轻男人。他蜷缩在墙角,目瞪口呆地看着谢青云,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然想也不想就追进来,万一有陷阱怎么办?
他却不知道这是谢青云的职业习惯,抓捕匪徒的时候,哪有功夫想那么多。
“姓名。”谢青云上了岸冷冷地看着他,就好像看着一个犯人。
男人恹恹道:“段玉楼。”
“做什么的?”谢青云道。
“唱戏的。”段玉楼有些委屈,我可是厉鬼,你给我一点厉鬼的尊严行不行。
“唱戏不好好唱,扮什么厉鬼?”谢青云怒道。
老兄,我是真的鬼,不是扮的啊……段玉楼张口,嘴竟咧到耳根子处,“你信我是鬼,你信我好不好?”
谢青云的瞳孔本能地收缩……厉鬼是男的,穿的也不是红衣服。
但是段玉楼没有发现,他满肚子苦水和怨愤道:“你要抓要杀,尽快动手吧,莫要再让我落入那二人手中……”
真的是鬼啊……谢青云定了定心神,看他一副束手待毙的样子,反而不害怕了,问道:“你跟那二人到底怎么回事?”
段玉楼提到那二人,眼睛里的血光就变得非常吓人:“他们,他们是我见过最邪恶的人……我恨不得生吃了他们……恨不得……”
说着说着,这个面部轮廓非常柔软的男人就垂起泪来。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没有还手之力,只是谢青云的雷霆作风着实把他吓住了,再加上确实有太多的苦楚需要倾诉,所以情绪一下子收不住了。
随着他的缓缓述说,谢青云又得到了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
原来这位厉鬼段玉楼,生前是虢国离园的戏子。
离园是东离的离,东离戏曲又名东剧、离剧,在诸天万界名声响亮,修行界上至巨擘下至散修,人间上至公卿贵族下至贩夫走卒,无不知其名,各界都以听东剧为潮。
离园就是东离大洲上各国朝廷设立的戏班,聚集着本国最优秀的戏曲家与演艺家。
段玉楼与其妻陈羽衣以唱双调称着,而且他夫妻两个还有个特色,就是段玉楼唱旦角,陈羽衣唱生角,这叫串上串,非常新鲜;加之段玉楼体纤细,像女子,陈羽衣骨架宽大,膀阔腰圆,像男子,于是能各展所长,但凡登台日,皆一票难求。
“那一日,许彝谎称有新剧,将我夫妻二人骗去酒楼,然后……”
这位演艺家露出了悲愤欲绝的神色,“我和妻子就被他们污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