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谁来了?”
少女还没来得及把信拿出来,水榭外又来一人,却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少女,带着婴儿肥的小圆脸,比方才引路童子还要粉嫩的肌肤,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小巧玲珑的身材,看着就好像一个会动的瓷娃娃。
“蓝蓝!”
少女惊喜地叫出了声,然后爬起来向瓷娃娃疾跑过去。
“李见鱼,你不要过来啊!”
来人正是墨新晴的三弟子,尚未及笄的蓝小芸。每次少女来了,都要抱着她贴个没完没了,她对少女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看到她向自己冲过来,她刚想溜走,就见对方跑着跑着就失去了协调,双脚突然交绊,以不很优美的姿势跌了一跤。
“哎唷……”
少女跌晕了,抬起头来,流下两行鼻血。
“哈哈哈哈……”墨新晴笑得前仰后合,把矮几拍得砰砰作响,“小鱼儿啊小鱼儿,你这迷糊的毛病怎么还没改掉啊。”
彭总管目不斜视,微笑侍立。
我就不该来的……苏敬梓以手扶额,尴尬到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少女“呜呜”着满地寻找掉了的眼镜,忽然一只小小手帮她戴了上去,她看清了眼前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瓷娃娃,“哇呜”一声抱住:“蓝蓝……呜呜呜,我想死你了,在观里可无聊了,你都不来找我玩……”
“放开我,放开我……李见鱼你烦死了,不要蹭我,早知道不管你了……”蓝小芸推不开,忍不住懊悔起来。
……
墨新晴大方地把信纸展开,让众人得以看到信里的内容。
“嘿,”她只用神识一扫,信里的内容就如同直接搬运到了她的脑海里,“这小子可真是个惹祸精。”
苏敬梓原本还在猜想黄启明为何对一个散修如此上心,闻言吃惊道:“墨先生认识信中所指之人?”
“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墨新晴淡淡说,“东离大洲,历国云州案就是他破的。另外……”她瞧了一眼彭总管,没有说下去。
彭总管笑道:“前些时候恭王府一案,皇帝震怒,限三法司半月破案,御史台和刑部皆有要案在身,重任就落到大理寺头上,老朽有个本家侄子,就在大理寺供职。一开始全无线索,后来就是托了他的指点才找到一点线索,”
李见鱼惊讶地推了推镜框:“那个案子我知道,连师尊都被惊动了,但不是妖魔鬼怪作祟,也就没有管。可是他人不在,如何指点的?”
彭总管笑道:“我那本家侄子走投无路,只得将案情写信告知。”
“仅凭一信就能破案?”李见鱼不由得睁大眼睛。
墨新晴撇嘴道:“这小子对案子确有非同寻常的敏锐嗅觉;不过本座给他写信,他居然回以‘爱莫能助’,你说气不气人?”
彭总管笑道:“庄主的信语焉不详,青云先生到底不是神仙。”
“师父,他总算还回你了,”蓝蓝气咻咻道,“我给他写信,他居然一个字都没回给我,气死我了。”
李见鱼立刻一脸悲伤地看着她:“蓝蓝,你都没给我写过信。”
“我为什么要给你写信?”蓝蓝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
“那你为什么要给他写。”李见鱼可怜巴巴道。
“那是因为……”蓝蓝说着,忽然挑一挑眉,“李见鱼,你这白云观监院会不会管太宽了,我爱给谁写给谁写,管得着吗你?”
李见鱼心里酸酸的,打定主意回去一定要写信告诉那人什么叫做礼貌,居然连蓝蓝的信都不回,岂有此理!
苏敬梓忽然道:“这小子虽然不错,但黄启明未免太高看他了,居然让墨先生推荐他成为永昼军的候补,那是多大的荣誉他心里不清楚么?”他心里其实想说的是为什么不是巡夜人,难道巡夜人很差吗?
巡夜人是道门特设的,重责与荣誉并存。
彭总管轻声道:“贵教黄道长应该是认为以青云先生的处境,只有永昼守卫军的候补身份,才能让云雷宗投鼠忌器,可见确是用了心的。”
苏敬梓心中不悦,但转念一想,若非谢青云与墨先生的这层关系,他也不会写这封信,便在心里原谅了黄启明。
“墨先生要回信么?”他看向墨新晴,想知道她会怎么做决定。
墨新晴没有急着回复,而是似笑非笑地看向少女,“小鱼儿,这件事与道门的不作为有很大关系,你认为应该怎么办?”
苏敬梓心中一凛,知道她对道门在这件事上的处理颇有微词。
李见鱼神情渐渐沉静,推了推镜框,道:“此事责任在道门,云雷宗若要报复青云道友,我会帮忙从中调解。”
墨新晴展颜道:“那就交给你了。”
……
李见鱼回到云水宫,立即着手办理,她先将此事具细写成折子,让人送去观主闭关处,然后又写了一封信,送到虢国道院给孙剑。
最后,她想了想,又蘸笔写道:“青云道友:”
“闻君天台诛凶,吾甚慰,然道门之虑,非黑、白所能尽概,须知大局之稳固,方可共同抵御黑暗,盼君知之,谅之。君乃伟丈夫,丈夫者,大行不顾细谨,知之万物皆备于我,共情段焉,实可矜可悯,闻者不潸然邪?今凶而之枭首,大快也,吾与君同忾,恨不相与之共饮。君之行擅专,然未失其时勿失其勇,人龙也……”
开场白就占了一页,突然话锋一转:
“君不闻先贤云:‘人间礼者,往来之仪也,无礼而不往,无往而不成章,无章则乱,乱则不明,不明则大道晦矣。’今有君者,阅而不复,非礼也,此诚大道危亡之始,须知广厦非一日之功,大道非一时之逢……”
她非常认真地构思遣词,最后洋洋洒洒数千字,写满了十几张纸才罢休。
“夫先贤见微知着,取此大义,千古不移,可见一斑。夫若不往,大道不存矣!”
最后一笔,她想了想,又补上末尾,“李见鱼请赐。”
待墨迹干透,将之装入信封,带着两封信来到飞鸿司,苏敬梓笑道:“监院真是实在人,这么快就安排了。”
他拿来信一看,果然其中一封是给孙剑的,但另一封竟是给谢青云的,他更疑惑了,“怎么现在很流行给谢青云写信么,最近时常收到。”
李见鱼登时傻眼,道:“除了墨先生和蓝蓝,还有谁?”
“洛家的,可不少。”苏敬梓耸了耸肩,“洛家老十,那个剑道天才对谢青云很是推崇,走到哪都不忘宣扬一番。”
李见鱼吃惊道:“那个剑痴洛十竟如此?”
苏敬梓笑道:“听说为此闹了很多乌龙。”
李见鱼推了推镜框,道:“我是写信去骂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