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馆长，还得麻烦你，不要告诉麻子婆婆和胡阿姨我在这里上班。”
小瓷提出了这么一个请求。
“这……这是为什么？”
傅馆长光顾着高兴了，压根没想女孩能工作多久。
“原因你知道的，胡阿姨会难过。”
胡阿姨希望这的人，在麻子婆婆面前，守旧习俗，不要用新的一套。
但现在，自己进了殡仪馆工作，正好违背了她的想法。胡阿姨要是知道，肯定伤心。
所以，不能多说。
“难过？我看是生气吧……”傅馆长刚被骂过，非常能理解，他二话不说同意了，“你放心，我不会说的，打死我，我也不说。”
“……”
这承诺……
“傅馆长，你真是一点都不忌讳。”
小瓷主动往前走，边走边聊。
“欸，什么都忌讳，只会把自己逼死。”
傅馆长心领神会，走在前面引路，“
也是。
什么都忌讳。
那就不是自己了。
当下什么更重要。
小瓷心知肚明。
……
花圈、冥币、火盆……没什么比这些东西更能烘托出人走了的氛围了。
小瓷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水晶冰棺里躺着一个人，她能看见一点这人的衣服，但看不见这人的脸。
小瓷眼神往家属身上瞥，有了落点，就不会乱看。
这是她第一次见棺材……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努力凝神听傅馆长介绍情况。
“这里是1号告别厅。我们这，有人去世，一般是在家里过完前三天，然后再拉来告别厅过一晚。
这一晚，需要有人替亡者抄录经文，誊写挽联。之前都是谁值班，谁代写，现在你来了，这就交给你了。”
云梨镇的这个殡仪馆比小瓷想象中大，光是告别厅就有十个。
“如果同时……有两个人……那是不是我负责一个，其他值班人员负责另一个……”
小瓷不禁问道。
殡仪馆真的是用人慌……光招她根本不够，也不知道他们以前是怎么扛过来的……
“噢，这个，这个你不用担心。”
傅馆长给她吃定心丸，“抄经写挽联不是一整晚都在写，一般是两张经文，四幅挽联，你写完交给家属就可以休息，干别的事了。”
他指了指隔壁，继续说：“你有一间单独的屋子，这儿忙完了，去下一个告别厅。下个告别厅也有一间这样的屋子。”
小瓷看过去。
殡仪馆的房间都没有门，旁边的小屋子也不例外。说它是单独的，其实也可以视作是告别厅用墙隔出来了的一小块空间。
隐私性一般般。
但在这，要什么隐私性。
小瓷觉得这样的布局安排很好，很合理。
她既不用直面已经去世的人，又可以感受到活人的气息。
对她来说，很完美了。
“请问我晚上几点上班？”
小瓷决定今天就开始上班。
逼自己一把，不留后悔余地。
“九点怎么样？”
劳动合同里只写了六小时工作制，具体时间可以商量。
“晚上九点到早上三点？”
“可以吗？”
傅馆长询问她的意见。
“可以。”
小瓷同意了。
胡阿姨八点睡觉，四点起床，正好和她上班时间错开。
唯一需要考虑的是，三点下班……她怎么回去……
“好，你是等会再过来，还是在这一直待到晚上。”
傅馆长还好心的把自己办公室分给她，“你要是不回去了，可以去我办公室，我办公室有暖气。”
有暖气啊，好诱人。
小瓷笑笑，转身走了。
“傅馆长，我不能让胡阿姨发现我在这里打工。”
“欸，瞧，我把这事给忘了……”
……
回去又要走五公里。
小瓷受不了，花了八十，在路口修车匠那里买了辆二手自行车。
骑车回去倒是方便。
但问题是——
她不会骑车。
小瓷坐在马路牙子上，前面停着她刚买的二手自行车。
她打开手机，上网搜教学视频，开始现学。
理论会了，实操——
她一直在摔跤，衣服都摔脏了。等她陆陆续续练了二十分钟，最后一次，手背摔肿了，她终于学会了骑车。
回到麻子婆婆家，她不敢让胡阿姨看见自己……白衣服出门，灰衣服回来……
她小心翼翼推开门，瞧见院子里没有人，立马快步跑进自己房间。
“胡阿姨，我回来了。”
小瓷换上一身干净衣服，走去厨房和胡阿姨打招呼。
“怎么去了那么久，差点赶不上晚饭喔！”
胡阿姨又做了好吃的，一屋子的饭菜香味。
小瓷把手藏在袖子里，笑眯眯说：“胡阿姨，你会等我的对吗？”
“那当然，我肯定会等孟小姐啊！”
胡阿姨加大嗓门，盖过了炒菜声。
又是孟小姐。
“胡阿姨你真见外。”
小瓷揶揄一句，笑着往外走，“我去看看麻子婆婆。”
“去吧，她醒着呢。”
小瓷一进到麻子婆婆房间，就看见婆婆张着嘴巴，眼神空洞朝上。
她收了笑，快步过去，“婆婆，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小瓷找来氧气瓶，让她吸着。
“痛……痛……”
麻子婆婆嘴唇煞白，嘴里一个劲地喊痛。
小瓷赶紧把胡阿姨喊过来。
“婆婆去不了医院，那我们叫个医生过来？”
胡阿姨摇头：“没用的，医生过来，也只是打针……阿婆不喜欢打针。”
麻子婆婆曾在医院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那会天天打针。她打针打怕了，现在变得看见针筒会情绪激动。
而她身上又有好几处骨折，情绪激动，然后手脚乱动，无异于是致命的。
“那……怎么办？”
小瓷没有经验，想不到办法。
婆婆这两天，一次也没说痛，她突然说痛，一定是忍不了了。
胡阿姨拉开床头柜抽屉，拿出了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了两片药，喂麻子婆婆服下。
小瓷在旁边看着，脸色很不好。
药没有用。
折腾很久，麻子婆婆最后睡了过去，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累的。胡阿姨叹声，语气难过：“又没赶上吃晚饭……”
小瓷不再犹豫，她说：“找个住家医生吧。”
“婆婆这边，我来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