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二倚靠在床上，面色苍白虚弱，但还是撑着力气将知道的都说了。
那个铁矿是被一个去深山里放羊的老人发现的，汇报州府之后，赵季就捂着消息私自开矿，暗地里抓壮年男子去做劳工。
提起赵季，陆二咬牙切齿，恨之入骨：“那个狗官扣押我们没日没夜地劳动，只要有一点懈怠就会被监工抽鞭子，饭菜清汤寡水吃不饱，生病的人被带走就再没回来过……”
陆二唇色苍白，想起昨日的经历，脸上显出恐惧来：“赵季昨日出现在矿里，带着人，刀砍下来，血……全是血，还有尸体。”
“我也被砍了几刀，倒在草丛里装死才逃过一劫，可我也没力气走出那个大山了，我以为，我会死在那里。”
陆二双手握着茶杯，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
他当时身中数刀，鲜血和力气一点点从身体里流失，铁矿又在荒山里，若不是卫临风两个人来了，用了药止住血，他怕是也会成为地上的一具尸体。
思及此，陆二便要起身下拜：“御史大人，陆二拜谢您的救命之恩。”
卫临风连忙拦住了他，将他按回床上躺好：“你伤势未愈，不用多礼，我有些事来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陆二点头：“草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卫临风道：“那个铁矿可是在偷偷冶炼兵器？”
陆二道：“是在冶炼箭矢和刀剑之类的。”
果然……
卫临风心下一惊，虽是早有猜测，但真的得到肯定答复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惴惴不安的，毕竟私造兵器，安的什么心路人皆知。
那个赵季真是大胆，若他真有不臣之心，动了不该有的心思，那南州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怕是又要被打破了。
他在外面一日，对朝廷和百姓的不利就会加重一分。
卫临风道：“那你可知那些兵器运往何处？赵季的下落你知不知道？”
陆二摇摇头：“我们只在铁矿里，兵器冶炼好了会有专人运走，不是劳工里的人。”
至于赵季，昨日出现在铁矿之后，陆二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不过。”陆二道，“那个赵季昨日跟那些监工们提到过锦州……不知道他是不是要去那里。”
锦州……
与南州相邻，距离并不远，让人去查查锦州有没有与赵季关系亲近之人。
想起今日似乎没有陆二的家人前来，卫临风问道：“你家住何处，我让人去寻了你的家人来，也好叫你们团聚。”
陆二苦笑道：“我家住千泽县的黄岩村，是个孤家寡人，早就没有了父母，也没娶妻。”
提到别人的伤心事，卫临风也不好多言，拍了拍陆二的肩膀宽慰了一句：“你安心在此养伤。”
出了门转过几道走廊后才吩咐手下人去查实下陆二的身份，凡事谨慎些才好。
次日中午，两边的消息就都回来了。
陆二所言属实，黄岩村确实有这么个人，另一方面，赵季任刺史期间，确实经常去往锦州，与锦州的一个富商交往甚密。
叶翊尘将水利图放下，对卫临风道：“你还要主持南州政务，我去锦州走一趟，水利工程差不多完工了，让何瑾年看着就行。”
卫临风有些担心：“锦州刺史与承恩伯是同窗，跟太子关系亲近，你要是去，怕是官府那边帮不了你什么。”
叶翊尘笑道：“让长青跟我一起去，我俩悄悄的，不用官府帮忙也不必让他们知道，打草惊蛇也不好。”
卫临风还是有些担心：“赵季如果真的在锦州，你们不要轻举妄动，等援兵到了再抓人。”
叶翊尘倒是不怎么在意：“好好好，放心吧，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他调侃道：“赵季总不会藏兵在锦州城吧，再说，他也不一定真的在那儿。”
卫临风额角突突地跳，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还有，孜亚的使臣队伍便是在锦州消失，后又在千里之外的燕城忽然出现，我总觉得锦州不安全。”
“总之，小心点总没错。”他将一封信笺交到叶翊尘手里，“这是我的亲笔书信，要真是遇到危险的话去找锦州都督。”
提到孜亚和西丹，叶翊尘神色也严肃起来，接过了信笺：“你放心，我们只是去寻赵季的线索，会安全回来的。”
即日便跟长青启程去了锦州，路上还在想孜亚的事。
那么多人的行迹突然消失在锦州又出现在燕城，确实可疑。
如今边关起了战事，大哥奔赴前线，叶翊尘在心里默默祈愿大哥此行能够大败西丹，凯旋归来。
——
正值深秋万物凋零，边关风沙席卷得骇人，更是比中原要冷上许多。
叶书洲下马，身上裹挟着凌厉的煞气和血腥味，眉宇间的杀气还未完全收敛，迎面便撞上了南昌侯柳林。
“元帅。”
他刚带队截断了西丹军队的补给粮草。
柳林满意颔首：“你随我去巡视军中，朝廷的粮草也刚运过来，粮仓一定要严加把守。”
叶书洲道：“是。”
他跟在柳林的后面：“属下听闻，这次押送粮草的是承恩伯？”
柳林道：“是他，说是之前教子不力，跟皇上说这次要戴罪立功。”
像是戳到了柳林的心事，他长叹口气，恨铁不成钢道：“我那个儿子也是整日游手好闲的，哪日惹了祸，也要连累我这个老子。”
转头看了看叶书洲，不禁夸奖道：“叶尚书怎么就这么会教孩子……”
像是想起了叶尚书的二儿子与自家儿子经常厮混，柳林猛地改了口：“这事儿吧，也看人……”
又皱眉：“那小兔崽子跟我不对付，几句话说不了就跟我吵，我看叶尚书跟你二弟就不这样。”
叶书洲自拜入柳林帐下就得他看重培养，已经算是半个义子般了，对柳家的情况也看得明白。
于是忍不住开口道：“元帅看重小公子，只要坦诚一点，其实小公子也很想要得到元帅认可的。”
柳林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谁看重那个小兔崽子了。”
叶书洲：“元帅的营帐里，还挂着小公子那年狩猎来的狐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