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巨大的恐慌之感将纪少衍整个人笼罩住,他这才发觉,程思宁现在才是真正的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焦急又狼狈地向她解释, “我……思宁,你听我说,那个时候我们之间有误会,我以为你算计……”
程思宁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她的大脑乱作一团,太多太多的声音不停地在她身体的各个角落盘旋,她这么幸福的生活,原来竟是一场天大的骗局!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一场!
“程阿丑,不值得你救是吗?”她看着这破旧不堪的厂房,恍然间又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被困在这熊熊大火里,黄伟才的那些话更是一下一下拉扯着她所有的神经。
她觉得痛。
身体的角角落落都那么疼,仿若又被烈火烧着般。
她亦觉得委屈,“程阿丑做错了什么?纪少衍,你告诉我,程阿丑做错了什么要被活活烧死在这里?我有孩子,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还在等他的妈妈回家,你怎么可以把我一个人丢弃在大火里,啊!!!”
程思宁话到最后,绝望地嘶吼出声。
她记起来了, 所有的所有她都记起来了,她知道,她一直都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因为纪少衍从来也没有喜欢过她,所以他可以在任何一个时候面对要选择的时候,都毫不犹豫地去选择苏念槿。
她觉得是自己的存在阻碍了他们在一起,所以一直都对他心存愧疚,可是……
小可乐稚嫩的小脸浮现在程思宁的眼前,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这样喜庆的礼服,眼睛被刺的沉沉的疼。
“原来,那个被我不喜欢的,连他在我面前哭我都无动于衷的孩子,是我生的,他竟然是我生的,怎么可以,你们怎么可以这样骗我,他叫我妈妈,我十月怀胎,为他整整母乳十个月,我那样爱他,他在我面前,我认不出他,我甚至,我甚至……”
程思宁懊悔痛苦的全身都在颤抖,“我甚至让他叫我阿姨,我让我亲生的我那么疼的孩子叫我这个妈妈叫阿姨啊!!”
纪少衍嘴张了又张,可还是说不出来一个字,他想过,他有想过有一日程思宁会突然想起来,只是他没想过,会在这样残忍的地方。
夜愈深了,但这里的路灯依然那么明亮,将程思宁的绝望照得那么清晰,一时间,纪少衍也觉得自己的记忆出现了交错,他也好像看到了当时当日程思宁被困在这里的情景,不,他不能再让悲剧上演了,他要抓住她,他再也不会留她一个人了。
“思宁……”他脚步凌乱地上前,想要把程思宁一把拥入怀里。
可看到他动作的程思宁却连连倒退,“你别过来!纪少衍你不要过来!!!”
她情绪太激动,脚下又全是碎石,单薄的身体摇摇晃晃的,纪少衍哪里能放心,可她这样排斥,他也不敢再上前。
于锋和童映心站在一旁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程思宁的眼泪从想起小可乐的那一秒里就没有停下过,“他的鞋子是我买的,是我给他买的,你要我和他分离,我好怕以后见不到他,我怕他会忘记我,我给他,我给他写了好多信,我也给他,给他买了好多礼物,我想让他知道,我这个妈妈不是故意要缺席他的人生的,可是现在,我忘了他,他在我面前,我什么都不记得,你让我们生离,纪少衍,你让我和我的孩子生离!”
“我错了,我错了,思宁,是我的错,这全是我的错。”纪少衍亦是同样的声泪俱下,这些年,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后悔他那些年的所作所为。
今日新娘休息室的一幕幕展现在眼前,程思宁一颗心破碎成了一片又一片,她知道了,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小可乐在听到他那一声阿姨时会红了眼眶,会用那样委屈的眼神一直一直看她。
可她呢?那个时候她在想什么?
这个孩子真是奇怪?
她的大喜之日呢。
哦,她还想起来了,那天在医院,他告诉她,再有两天是他的生日,可她呢?
她听后竟还是一点的反应都没有,孩子,她的孩子那时候在想什么?
他是不是对她这个妈妈很失望?
“我忘了他,他却一直记得我,”想到这些天来见过几次小可乐,自己都那么淡淡然,程思宁的灵魂被抽走了一样,她自责愧疚,可她也更恨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纪少衍,这是你想要的对吧?这是你一直所想的对吧?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是不是很满意?程阿丑终于被你报复到了,程阿丑也终于得到了她的报应是……”
一个晚上,接二连三的打击,程思宁再也支撑不住地昏了过去。
“思宁!”
“宁宁!”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但还是距离更近的纪少衍快一步地将程思宁抱在怀里。
这样的时刻,于锋再气愤也不可能和他争,就跟着一起去了医院。
医院急救室门口。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而且谁也没想到竟有人会直接将程思宁载到了当年的事发现场。
那本就将她整个人压垮了,再选这样的一个日子,这不是想活活把她逼死吗?
童映心想不出是谁能这么残忍。
霍砚清心里却是差不多有数的,他眉头紧锁着走到一动不动地靠在墙壁上的纪少衍身边,低沉的嗓音透着质问,“是韩秀兰对吗?”
纪少衍默认。
霍砚清登时就笑了,是被气的,他冷冷地扫了眼他,“你一早就知道她回国了?”
纪少衍薄唇动了动,仍然是没有吭声。
操!
霍砚清咬牙闭了闭眼,“纪少衍,你好本事啊你,你真是好本事啊你!”
他就说,他怎么会这么淡定。
他就说,他怎么能什么都不做,还带着小可乐去参加婚礼。
只是,他千算万算,终还是漏掉了这个早被他送出国的韩秀兰。
于锋是对纪家不太了解,但他是见过韩秀兰的,纵使此刻两个人的交谈这样隐晦,出于一个刑侦人员的直觉,他还是敏锐地嗅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