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姿宁自动自觉应了声“哎”,以为她是在叫人,还喜盈盈地回了一句:“好弟妹,别客气。”
原遗山收拾情绪,走过去抱了一下月光,又面对着面仔细给她分开额前的碎发,掖到耳后。
他低眸,很专注地看她,几乎让她有些不敢直视了。
“考虑到以后你要穿礼服的场合可能会很多,就带你来表姐这里订做一些。”
什么穿礼服的场合?
为什么会很多?
没等月光问出心中疑惑,他又笑了一下,道:“不过今天晚上的年会是来不及了,正好让表姐给你选件成衣。”
宴姿宁听了一耳朵,连忙道:“成衣好说,以她的身材,店里有的都能穿,不挑衣服的。”
月光懵了几秒,终于想起来从哪里开始反驳。
“我什么时候答应和你去年会了?”
顿了顿,又问:“什么年会?”
宴姿宁扬了扬眉,眼神在俩人中间转了一圈,招呼店员跟自己去选成衣,临走扔下一句:“那儿有沙发,你们坐下慢慢聊。”
一丝可疑的红漫上月光耳后,对原遗山,她还能摆出一张不假辞色的脸来,对着这位凭空冒出来的热情“表姐”,却是几乎称得上窘迫了。
她朝宴姿宁笑了一下,偷偷一扯原遗山的袖口,转过身朝布置了沙发的休息区那边走。
原遗山被这小动作取悦到,背着手慢条斯理跟过去,坐到她身侧时,面上几乎是带笑的。
沙发前摆放着一张造型艺术的玻璃矮几,脚下是柔软的毛织地毯。
月光低头看一眼自己踩在白色地毯上的、有些脏的帆布鞋,并了并脚尖。
原遗山用手指拨了拨矮几上的零食盘,见她还低着头不知看什么,颇有些忍俊不禁。
“手。”他点点下巴。
月光怔然抬头,双手正有些不安地放在膝上,闻言,本能地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伸出来摊开手掌。
一颗奶茶味的硬糖落在手心。
“一会儿还要试衣服。”他说,“等等试完就吃饭了,先吃颗糖。”
月光曲起指节,看了看糖,又眨眨眼,抬眸看他。
“我没说过要和你去什么年会。”
“三十五小时。”他好整以暇地提醒道。
又是这个理由。
这个协议,以协助治疗的名义堂而皇之剥夺她的时间,实则挂羊头卖狗肉。
而对于这黑心店家的黑心狗肉,月光又心知自己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可又能怎样。
她试过把一切摊开来给他看,也试过要彻底划清界限,可到头来,只要他仍肯弯身向她一顾,她便自知毫无退路,只得一而再妥协。
自暴自弃般撕开糖纸,把那颗奶茶味儿的糖含进嘴里。
浓郁的甜,底味的一丝苦便可忽略不计。
原遗山揣摩着她平静之下的心思,放轻了声音哄劝。
“往年你不在,年会也不过是去应个卯,因为怕人看出中山的董事长脑子坏了。今年不同,有你,我或许可以参与得多一些,给大家吃个定心丸。”
他又在示弱了,几分真几分假,实在不好说。
就是拿准了她即便心里清楚着,也还偏偏吃这一套。
月光垂下眼,无声叹了口气。
“下次要提前和我讲。我不是你折来揉去的纸人。”
原遗山盯着她漆黑微翘的长睫,偷偷抿了下唇,按捺住笑意。
“好。”
远处的宴姿宁见两人似乎没什么要吵起来的苗头,一挥手,让店员把一架子成衣礼服推出来。
外间也有帘幔围起的试衣区域,分开帘幔出来是一座圆台,换上新衣的女孩便化身展台上陈列的人形手办一般,可以三百六十五度地向随行的人展示试衣效果。
宴姿宁的客户里,不乏要她手工制作婚纱的。
就是在这个圆台上,她见过许多着婚纱出来的新娘,也见过许多因初次目睹心爱之人着上婚纱而大受震撼的男士。
刻下,月光正分开帘幔,走上圆台。
她试的并非婚纱,不过是一件黑色礼裙。
黑色裙摆及踝。
长裙剪裁端雅,肩部稍有垫高,半透明的袖子修长,些许刺绣花卉布在上头,显得整个人天真、浪漫而又随性。
店员拿来一双平底的蕾丝帆布鞋,她两手拎着裙摆,不太适应地赤着脚踩进去。
宴姿宁道:“这件礼裙刚好是可以搭配平底的。”
月光嗫嚅着挤出一个“好”字,仍是没能抬头,去直视肆无忌惮看着自己的那个男人。
宴姿宁挑了下眉,瞥一眼身旁面色沉静的表弟,又推着她进去试另一件。
如是反复几次,月光也早忘了窘迫,只觉疲惫。
好不容易作别宴姿宁,月光几乎是逃也似的出了“miss”的大门,任凭原遗山手拎几只购物袋,慢条斯理跟在后头。
一辆黑色世爵正停在店门前,司机下来替张明如开了车门。
张明如刚站直身子,原遗山正好拎着“miss”LoGo的纸袋从面前经过。
毕竟是差点和自己缔结婚约的顶级对象,不过一个侧脸,她还是立刻把人认出来了。
张明如石化了两秒。
“???”
谁敢拿原遗山当挑夫?
等回过神来,转身望过去,却见不远处停着一辆宾利雅致,一个裹着黑色羽绒服、穿牛仔裤的女孩,正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
而原遗山竟没立刻上车,打开后排车门,将购物袋放好,才回到前头来,坐到了副驾驶上。
张明如:“???”
也不是跑车,原遗山自己开???
原家连司机都供不起了吗?
张明如想,我刚才看到的大约是幻觉。
张家小姐驾到,店员早就把着门静候许久,张明如这会儿才迟迟回转身,走进来。
宴姿宁听了信儿,便从里面的工作间里出来迎张明如。
才堆出笑来唤了声“明如”,却见对方神色恍惚。
宴姿宁吓了一跳,伸手揽住她肩头:“怎么了?和紫宁姐说说?”
张明如动了动唇,半天,才拧着眉冒出来一句:“刚刚原遗山来这儿给女友做衣服?”
宴姿宁没能立时回话,心里打起了鼓。
原遗山为人虽称得上端正,但条件摆在那儿,自然挡不住各路桃花。
宴姿宁和张明如来往已久,交情不算浅,却不知道她和原遗山竟有渊源。
琢磨来琢磨去,宴姿宁到底还是怕张明如是原遗山招惹过的哪路桃花,她出口不甚,会给原遗山的女友招来祸患。
毕竟看那个小丫头朴素过头的样子,也应该是没什么身家背景的。
张明如这样的大门大户出身的,想整她一个小丫头,原遗山再是看得紧,又哪知道女人对付女人的那些弯弯绕绕?
于是宴姿宁打了个哈哈,说道:“是不是女友可不敢说,许是照顾家族里的姐姐妹妹也说不准。”
听宴姿宁这么一说,张明如反而恍然大悟。
这就说得通了,可能是原家哪路远房亲戚,否则哪个女友敢这么对待原遗山?
而且原遗山看起来还挺心甘情愿!
张明如松了口气,跟宴姿宁去工作室看裁好的礼服,又坐下来闲聊半晌。
不知怎地,聊到了原雪礼。
宴姿宁奇道:“原小姐最近是在忙什么事吗?她上次订的衣服,做好一个月了,还没来取。”
张明如喝了口红茶,摇摇头:“最近圈子里几个姐妹的聚会她也没来,这么说来,她……好像很久都没露面了。”
宴姿宁想起那个要求甚多,颇是龟毛,还再三催促加急的娇小姐,忍不住摇了摇头。
“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