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
顾司礼强撑着力气,从病床上坐起来。
从病毒毒发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专家组也在拼尽全力地治疗。
但是,没有任何效果。
相反的,顾司礼的状态越来越差。
男人脸色苍白,身形虚弱。
以前稳如磐石的掌心,此刻连病床的床沿都抓不稳。
暴瘦后的下颌线仿佛被无形锉刀日夜打磨,透着一股沉沉的死气。
可越是感到自己命不久矣,顾司礼越觉得,应该在离开之前,把一切做好。
让云柠有个平安快乐,没有一丝烦心的以后。
还好,这些天,也有好事发生。
前不久,江宇告诉他,关于林萧萧的调查,有了很大的进展。
顾司礼也从江宇口中,得知了周子俊的猜测。
确实,从那种角度调查。
是他和江宇都没想到的。
说不定,真的是个突破口。
于是,顾司礼要求,他要第一时间知道林萧萧的检查结果。
所以,妇科专家在为林萧萧做了细致的检查后,立刻拿着刚刚拍好的片子,马不停蹄的赶到顾司礼这里。
看着站在面前的专家,顾司礼咳嗽了一声,微微抬手道:“你直接说结果吧。”
“是,”
专家认真颔首。
她打开手中的资料,言简意赅地先说了结论,“顾先生,经过我细致的检查,再结合机器拍片的结果,得出的结论是,林萧萧女士属于未育状态。”
顾司礼想了想,问:“你说的未育状态,就是没有生育的意思么?”
“是的。”
专家肯定地点头。
接着,她开始详细地为顾司礼解释,“孕妇分娩胎儿,一般只有两个方式,一是剖腹产,二是顺产。”
“剖腹产需要剖开肚子,所以,哪怕伤口再小,缝合手段再好,也会留下伤疤和痕迹,我以多年的妇科专家经验向您保证,林萧萧身体上,没有任何剖腹产留下来的痕迹。”
顾司礼又问:“那如果是顺产呢?”
他记得,云柠生产的时候,就因为情况紧急,小诊所医疗条件又差,最后选择了顺产。
可惜,孩子没有保下来。
顾司礼捏了捏跳痛的太阳穴,尽量将这件伤心事忘倒脑后。
专家回道:“如果顺产,就更好辨认了。一般胎儿的出生,都会给产妇的器官造成一定的损伤,从外表就能看出来。”
“有的产妇体质好,恢复的快,哪怕从外表看不出来,经过ct拍摄以后,也可以明显的发现,顺产过后的妇女,会产生耻骨分离。”
“这种骨骼类的变化,不会恢复成原样,最容易辨认。”
专家通俗易懂的向顾司礼解释完,再一次总结道,“无论是从外表触诊观察,还是经过机器拍片鉴定,都可以推断出,林萧萧并没有生育过孩子。”
“我知道了。”
顾司礼点点头,黑漆漆的眸子里没有任何一丝波澜。
没有真相大白的激动。
没有沉冤得雪的解气。
他只是淡淡的。
就像知道了一件他本身就很笃定的事。
因为,这个男人从始至终,就很清楚,他确实从来没和林萧萧发生过什么。
更没有做过对不起云柠的事。
顾司礼无名指擦过手背的淤青,唇边终于露出意思似有若无的笑意:他终于,可以给云柠一个交代了。
只是……
如果孩子不是林萧萧生的。
但的的确确又和他有血缘关系。
那么,孩子的亲生母亲,又会是谁呢?
就在顾司礼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病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男人皱眉,刚要吩咐保镖去看看怎么回事。
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顾威和江宇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两个闯了大祸的人,手足无措的扑到顾司礼的病床前。
一个喊“堂哥”,一个喊“顾总”。
就是说不出来话。
是在以前,看到这俩人没出息的样子,顾司礼早就动手了。
但是现在他虚弱的很,没有任何力气,只能糟心的闭了闭眼睛。
平复了一下,才沉声问:“又怎么了?”
江宇结结巴巴:“顾,顾总,云柠知道了!”
提到云柠,顾司礼立刻蹙起英挺的剑眉:“她知道什么了?”
“她……”
江宇刚要回答,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云柠快步走进来。
女孩穿着一身运动装,脑后的高马尾一甩一甩的。
漂亮的小脸儿,永远是他最喜欢的样子。
只是,女孩拧着眉,瘪着嘴,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顾司礼心中爱怜极了,想立刻把她拉进怀里,问她怎么了。
但想想自己的身体状况,再想想已经立下的遗嘱,男人只能冷下脸来,装作没看见她。
云柠故意忽略掉男人那几经变幻的脸色。
她走到病床前,睨着顾司礼那张板得像冰块的脸,替江宇回答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旁边拿着报告的专家都懵了:他们到底知道什么了?
“啊?”
顾威和江宇也傻眼了。
刚才在录音的威胁下,他俩明明把顾司礼的良苦用心,以及赠与遗嘱的事儿,全都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云柠听完后,没有任何表示,直接杀进了医院。
顾威和江宇还以为,云柠会感动的扑进顾司礼的怀里,哭着说她什么都知道了,并且发誓,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和他在一起。
然后,两人海誓山盟,生死相依。
上演一场忧伤又甜蜜的爱情故事。
结果,云柠居然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怎么回事?
在江宇和顾威疑惑的目光中,云柠又丢出了一个重量级炸弹。
女孩双手抱胸,表情冰冷道:“顾司礼,我现在过来,就是想说,你不是要和我保持距离吗?那尽快把离婚证领了吧。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前妻和前夫更远的距离了。”
闻言,顾司礼胸口一滞,下意识地攥紧拳头。
手背输液管的血液回流,鲜红的血珠在药液里浮沉,就连喉间,也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
但男人还是强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点头道:“可以,明天早上8点,民政局门口见。”
“好。我等你。”
云柠利落点头,随即转过身,离开了病房。
她就这样走了。
潇潇洒洒,丝毫不拖泥带水。
只有原地残留的馨香,不舍地和顾司礼身上的药水味道纠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