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芝怡见夏浅若无其事地开口，只用了几秒就完全变回了往日的平静，拍拍她的头让她睡回去，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甚至显得她刚刚的慌不择路像个笑话。
内心突升一股涩意，换成了她自己闷闷不乐地躺回了床上，望着夏浅重新转回去的背影。
总是这样。
夏浅这个人，总是对周围的一切有着强烈的距离感。
夏芝怡有时候还是会觉得，夏浅对自己并没有多在乎。
并非是对自己不好，她承认夏浅对自己特别好，事无巨细。但却从她的身上，感受不到太多对自己的感情。
更像是在面对一道工序。
她开心也好，生气也罢，夏浅都全盘接受，可她却从夏浅身上接收不到任何情绪。
刚刚的生气和落寞，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察觉到夏浅情绪外露的模样。
其余时候，总是跟现在一样，明明就在她旁边，却感觉完全不在一个世界。
夏芝怡咬了咬牙，有些不忿。
又是这种感受，又是不在一个世界。
去他的不在一个世界。
夏芝怡两手直接拉住夏浅的衣服，活生生把夏浅的身子从侧仰拽到平躺。
然后自己两手撑在她的两侧，一脸怒意，“好，你没事了是吧，我有事了！”
“跟我没关系？什么叫跟我没关系？你自己说要待在我身边的，你自己说你是我姐姐的，怎么我的事情跟你有关系，我的事情你要管，你的事情我就管不了了是吗？凭什么？”
“你要生气你就说出来，生我的气你就该打的打，该骂的骂，别一副委屈完说没事的样子，看着就来气。”
就像她，真生气起来不骂几声心里憋得慌。
以前一开始在司家也是这样，觉得自己跟司陌完全是两个世界，现在也是，觉得自己和夏浅是两个世界。
全都是她融不进的圈子，那又怎样，她非得闯进去谁能拦着她。
反正她最擅长的就是融入别人了。
夏浅本来已经从原来的情绪里缓得差不多了，倒是被夏芝怡这么一通输出给呆了一下。
她身前的夏芝怡表情凶狠，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她咬一口。
夏浅肩膀缩了一下，这个距离实在是有点近。
她想回答其实真的只是无足轻重的一件小事，又或者说是对其他人而言有点幼稚的想法而已。
但夏浅觉得她要这么回答，夏芝怡可能真的会咬她。
她盯着夏芝怡的脸看了好一会，最后扯出一抹笑意，手覆上夏芝怡的手臂将她放回原来的位置。
“我就是有点羡慕，不过现在没了。”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敲门声。
那位她羡慕的人选正拎着一个枕头，单手叉着腰，先是直接闯进房间，才开口。
“我突然觉得，放我孤零零地在另一个房间成全你们，我有点亏了。”
“我看这张床也不小，夏浅不会介意稍微挤一挤吧？”夏灵双眼弯成了月牙状，笑得狡黠。
她猜夏浅肯定会说介意，连下一句话要说什么都想好了。
谁知夏浅一脸平静，说出了某句她再熟悉不过的话：“喊声姐姐我就答应。”
夏灵：……
她的国粹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夏芝怡一脸麻木。
她发现只要夏灵和夏浅在一个空间，事情的发展总是她预料不到的。
譬如现在，她完全不知道几分钟之内，她们仨能睡在一张床上。
她跟个楚河汉界一样，旁边分别是各自背对的夏浅和夏灵。
夏芝怡扭头望了望左边，又扭头望了望右边，最终叹了口气，还是选择平躺着入睡。
但愿今晚真的能睡得着。
——
半夜。
夏灵手机震动时，被吓了一大跳。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消息，还好动静不大，没吵醒旁边的小妹。
夏灵内心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准备起身时，就看到坐在床的另一侧，眼神清明地盯着她动作的夏浅。
夏灵：……
两人几乎是一前一后离开的房间。
轻声关上门后，两人无声离开酒店。
夏浅灵巧地转动着手机，打量起夏灵：“你要去做什么？”
她就知道躲不过。
夏灵咬着下唇，她的动作已经够轻了，夏浅怎么还能发现的。
她该不会是根本没睡吧？
夏灵低垂着头，双手叉腰，在酒店门口站了好一会，像是在做什么重大抉择一样。
最终像是认栽了，左右望了望周围，把夏浅拉到一个拐角。
语气十分严肃正经：“我认真告诉你后，你能不管这事了吗？”
这说到底是她自己的事情，不能真把夏浅卷进来。
夏浅眉毛轻挑，“那得看你说的是不是真话。”
想来两人从见面开始都隐隐觉得对方瞒了些事情，又同时默契地秘而不宣地等着对方开口。
“……我说得绝对是真话，就怕你不敢信。”夏灵抓住夏浅的手臂，清澈的眼眸直直盯着对方。
——
封泽下楼后，正见着夏浅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随风飘动着，像是在预示她内心的波动。
那个表情，也不像是几小时前的烦躁郁闷。
封泽走近，好奇地微微弯腰，视线往上，终于望见了她完整的脸庞。
眉头皱得尤为紧，是他从没见过的表情，抱臂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嵌入了掌心。
不解、震惊、还有点崩坏。
像是遭受到了什么前所未有的冲击。
直到他将脸庞凑近，使自己强行映入夏浅的视线，她才反应过来。
夏浅突然抓住封泽的手臂，力道很大，皱着眉严肃地开口：“封泽，夏灵也是个怪物。”
刚说完，又否定起来，“不对，她跟我不一样，但她也不是正常人。”
谁家正常人会什么法术啊。
那丫头给她科普了一系列鬼神怪谈百度知识时，她还是一脸平静地接受的，但这丫头后面拿着一张符，念念有词，唤出一把货真价实的剑后，踩着它朝天飞去时，她也还是遭到了冲击。
她还认真掐了一下自己确定没在做梦。
夏浅自认自己的接受能力是很强的，就算真遇见了什么妖魔鬼怪，就像上次封泽别墅内的镜子，她也安然处之。
因为那些不管多匪夷所思，归根结底也不是人类。
但夏灵和她一样，是人，然后她做出了完全超乎她想象的，正常人完全做不到的事情。
——
此时酒店房间内。
翻了个身的夏芝怡突觉周围的空间大了许多。
一睁眼，发现左右两边的身影全都没了。
迷迷糊糊意识到这件事的夏芝怡愣愣地望着天花板，最终把被子盖过头顶，哼唧一声。
算了，醒来后发现姐姐人没了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次不过就是多了个姐姐没了而已。
她已经逐渐习惯了。
也逐渐麻木了。
随她们去吧，爱咋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