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的太监如今可是威风了。
也不想想,当今皇上身边的大红人郭公公,是从哪儿出去的?
时常会有大太监向刚来御膳房的小太监,神神秘秘地吹嘘,说自己可是与皇上并肩作战过的,有“护驾”之功。
最近杨慎来御膳房确实越加频繁了,不为其他事,单纯来杀生的……
从鸡笼里拧出一只公鸡,杨慎二话不说抄起菜刀一刀抹脖。
刀划过公鸡脖颈处的动脉,热血喷洒。
郭淳赶忙拿碗去接,鸡血也可以做成一道美味。
杨慎没管手上流淌的热血,随着血液的流尽,公鸡的挣扎越来越微弱,直至最后一动不动。
体悟着手中生命的流逝,杨慎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慌乱了,反手将公鸡丢进一旁开水中。
今天他有更大的目标——一头肥猪。
杀猪需要力气是毫无疑问的,同时也需要一定技巧和常识。
经验丰富的屠夫往往能一刀致命,让猪没有机会挣扎。而一些新手往往捅到猪的喉骨或肋骨,没有刺入心脏,导致猪疯狂地挣扎伤到自己,甚至出现“死而复生”的笑话。
杨慎就是一个新手,他从未宰杀过体型如此庞大的生物。
御膳房的太监拼命阻止杨慎亲自动手的想法,他们将猪五花大绑起来,绳子都快将猪给覆盖了……
杨慎心想,这怕是用不着自己上手,这猪就先窒息而亡了吧……
尝试了几把杀猪刀,发现都不趁手。
可惜哀鸿有些短了,不适合用来杀猪,那是把杀人的利器……要不然那还挺顺手的。
提起一把看似更锋利的杀猪刀,在一众太监寸步不离的紧张氛围下,杨慎来到肥猪脖子前。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调动呼吸法,杨慎提起杀猪刀对准咽喉用力刺入……
“哗!”
“嘞——嘞嘞……”
“呜!陛下威武!”
“陛下天下无敌!一招叫那飞天魔猪毙命于此!”
……
没管这些太监夸张的马屁,随着杀猪刀连同杨慎小臂整个没入猪的脖子,伴随着肥猪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叫声越来越弱,直到只剩下残喘的出气声,杨慎才将手连带刀抽出来。
他的心仿佛更冷了一些。
第一次杀猪十分顺利,刺破大动脉一路来到心脏,将心脏搅碎,肥猪在短短十几秒内丧命。
莫非,真的是祖传天赋……杨慎黑着脸想。
进入状态,杨慎让众人挑出一只半大肥猪,推开准备绑猪的太监们。杨慎一跃而起从后面抱住肥猪,像摔跤一样将其压在身下。
可自己的重量哪能抵得过猪的力气?杨慎被狂奔的猪带着飞蹿,他死不松手,这可远比他抱着狗蛋那匹马驹轻松多了……
郭淳拦住想要上前“救驾”的众太监,直至肥猪累倒在地,口吐白沫,任由杨慎将夺命之刃刺入它的咽喉。
……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此刻,浩大的仪式在天司广场进行着。
兵部十分迅速,仅仅两天就筹备好了一切,只待出征仪式举行完毕即可开拔。
经过两天的商榷,最后指定林边州作为本次出征的主帅。
其一是他资历够、地位高,其二是出征的主要军队是他一直掌管着的……东营禁军。
杨慎今天起得很早,身旁小荷抱来的不是平日的龙袍,而是一套“袖珍”的金晃晃铠甲。
穿上铠甲倒真显出几分威武。杨慎知道,这只是华而不实的东西,看着威风。
林边州挂帅是早有预料的事,能与他争的只有袁白衣,袁白衣却大方地将这个立功的机会拱手相让。
大批军队与押送粮草补给的队伍并未进入城中,集结在南盛门外。
林边州仅带领数万禁军来到天司广场参加仪式,那也是震撼非常了。
正午的日光被云卷遮住,显得有些昏黄,天司广场青砖夹缝间好不容易冒头的嫩草……被踏得七零八碎。
旌旗猎猎,整个广场黑压压的一片望不见边……全是雄壮整肃的禁军兵团!
为了节省时间,省去了仪式很多步骤。
由内务府掌印总管太监宋影,念诵一篇征讨檄文。天枢阁阁首连青山,宣讲几句必胜的豪言。
最后由杨慎手持“裁决之剑”压在半跪在地的林边州肩上,将东营禁军兵符、道兵兵符赐下。
林边州才算是正式受封为“征南平乱大元帅”。
本就有王侯封爵的林边州……此刻权力到达顶峰。
他一身宛若魔神的赤血战甲,手持丈余血色长矛,无形的杀气实质一般浓稠……
本就异常高大的身躯,此刻仿佛巨人一般站在幼小的杨慎面前,一大一小对比尤为强烈……
日后杨慎回想起来……也难免绝望,此人是他最头疼的对手之一。
二十万道兵加上十五万禁军就此向渝州出发。
道兵是上京独有的军队,与地方府兵类似,平常是镇守上京与相邻的州府之间的各处关隘。且谕兵于屯,战斗力并不高,总三十万士兵。
……
渝州。
王复礼走出中军大帐,看着飘洒而至的春雨。他知道今天就是东泰府城城破之日。
他这八十万乌合之众尚有余勇,若不能在数日之内拿下此城……必然士气受损,分崩离析。
所谓“匡扶帝位,尊贤除暴”只是一个口号,为饥饿难耐的流民们提供一个光明正大巧取豪夺的理由……
而这一切由他一手造就……
“风雨欲来,天将色变……”王复礼长叹一句,回头看向低头忙碌的聂晴和弟子宋浩然。
聂晴在伤势恢复过后,走出悲痛,主动组织流民中的妇女,相互提供保护。如今已经是八万女兵的“将军”。
而自己的弟子宋浩然则是处理内务,八十万人能每天仅饿死数十人多是靠他管理到位。
当然,那人……的资助占主要……
“听闻灾区有个跛脚的传教士,在废墟上建立了个什么‘圣祖神坛’。号召大家在‘新世界’重新建立家园、开垦荒地。
说灾难都是‘圣婆罗’老祖为了扫除人间罪恶降下的,活着的人获得新生,当心怀感激开拓新世界……相从者竟有十数万人,也不知他哪来那么多粮食供养……
还有队伍中那些高手越发不受管制了师傅……”
宋浩然兢兢业业,一手操持着数十万人的生活行动,难免遇到棘手的问题,吐槽道。
王复礼不甚在意,摆摆手道:“好大一块腐肉,引来了那么多秃鹫!”
“如果有炼气高手出乱子,你让哈托去解决……如果他们想走,就得按盟约说的,留下些什么东西!”
“告诉他们!今日只管攻破东泰府城,里面的秘籍、财富、女人……让他们先挑。过几日他们会与我们牢牢绑在一起,再分不开……”
王复礼对这数十万人并不愧疚,他只是愧对自己的学生,将他带入歧途……
说是五大护法,其实只有王复礼是核心首脑。
宋浩然与聂晴两位护法是他的助手,对他唯命是从。
第四护法刘永为他们提供资粮,他原是怀仁府的巨富名宿。
至于第五护法哈托,武力高强,少言寡语。
“地道挖得怎么样?趁着土地湿润加快工程,谁效率低了晚饭减半!
同时继续向城中宣扬,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抢掠物资,而是与总管府谈判!向他们承诺:入城之后保护私人财产分文不取,善待百姓。
让他们不要反抗……城内百姓被封,恐惧交加,只要给予一点儿希望,他们就会侥幸,我们的阻力就少多了……”
宋浩然提笔记下,他有些感慨,往日温和儒雅的山长已经不见了……
王复礼看向北方,想必那里会先出现军队吧……会是谁呢?无论是谁,他都必须拿下东泰府城,才有一丝反抗之力。。
……
正当天下人都将视线投向纷乱的南荣道渝州之战。
西荒道,永安州,州府瑞兆府。
永安州州牧——许林松,此刻正在总管府里忙得满头大汗,他一边清点账册一边核实粮食物资。
永安州是西荒道最东边的州,往东毗邻上京,往南与渝州相接。
国难当前,要是许林松不有所表示,非得被监天院的唾沫星子淹死。
他已经号召永安州各府筹集物资,准备运送渝州赈济百姓,可直至今日仍有三府物资没来。其他各府物资也严重账不对物,让他大为光火。
都这个时候了,这些官员还玩这一套,一定要参他们一本!全部革职查办!
正在许林松焦躁难安的时候,忽地地面的泥沙跳起,房屋轻轻晃动……
咚!咚!咚……悠长而浩大的声音传来。
不是地震?
许林松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脸色煞白!
有过军旅生活经验的他知道,这是大军行进马蹄踏地的震动……
这……起码三十万……不!起码五十万!
“啪!啪!”
“大人!大人——”
门外传来疾呼声。
“州牧大人……大人快逃……大军……望不到边……太多……城门已破……”
身中数箭的府兵统领推开总管府的大门,传完信后气绝当场。
许林松面如死灰,转身拿起堂上供奉着的宝剑与州牧官印。
这把宝剑陪伴了几代先祖……
一路朝城门走去,街上没有太多慌乱,想来秩序已经被大军接管了。
许林松走过一列列士兵,士兵皆在右臂上绑上一条青色丝带,分列两侧给他让路。
直到走近城门口,看向挂在城墙上随风飘扬大大的“杨”字旗和“仙”字旗……旋即释然。
……
许林松一手抱着官印,一手提着宝剑,来到城门之下……数十匹高头大马前。
缓缓放下官印,拔出宝剑,长剑直指那为首之人。
只见为首之人一马当先,年纪不大,刚入中年,风神秀玉,俊朗非凡。
所骑之马通体金黄,几乎是其他马的两到三倍之大,那是一匹成年的龙吟骏马!
“杨仙逸,你好大的狗胆!私闯州城,已是死罪。我许林松,永安州州牧,代天子将你就地正法!”
说罢,许林松扬起长剑,提气聚力,飞身而出……
他知道必死,仍义无反顾。
换来的只是一群人的不屑与嗤笑。
许林松恍若幻影,快得惊人!
一瞬间剑尖已至杨仙逸鼻尖,却再难寸进。
“是条汉子……”
淡漠吐出四字,许林松已然弹飞出去!身体爆碎成数块……那杨仙逸却滴血不沾。
“走,今日马踏永安,收兵整顿。一个月后,兵临上京!”
一句话,为天边残阳涂上一抹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