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年过的很快,转眼就来到了万历十七年的正月。
新年之际,倒是发生了一件好事,下雪了。
瑞雪兆丰年。
有几个好事的官员上疏,说朝廷清查了孔尚贤等圣人子孙中的败类,维护了圣贞,维护了士林风尚,上天有感,故降此瑞雪。
有人如此上疏,接着便有照此上疏。甚至勋贵们也照此上疏。
对此,朱翊钧是持肯定态度的。
圣人子孙,子孙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人。
直接褫夺衍圣公的爵位,虽然因为孔尚贤等人谋逆得以顺利进行,但朱翊钧知道,还是有人颇有微词的。
正好,这一场雪落下,倒是坐实了朝廷做的这件事是无比正确的。
然,好景不长,还未出正月,湖广传来了八百里加急,太湖、宿松一带有乱民刘汝国造反,安庆指挥陈越率军平叛,兵败身死。
发生民变,并不稀奇。
整个大明朝,民变次数多了去啦。
如果拿民变次数多来诋毁明朝,说实话,也诋毁不了什么。
如果翻开史书,宋明清这三朝民变次数是最多的,原因也很简单,距离现代越近,史料越多。史料越多,记录的东西就越多。
明朝的史料虽然被清朝有组织、有计划、有规模的销毁了很多,但还是保留下不少。
就拿明实录来说,一卷就是一个月。这一个月里面大明朝发生的大事基本上都有记录,就跟写日记差不多。
民变这种大事,自然也是要被记录在明实录中的。
记录的多了,自然就显得民变次数多。
很多朝代的史料,可能还没有一套明实录的字数多呢。
记录的少自然就显得少。
越靠前的朝代史料越少,越靠后的朝代史料越多。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这些都是必然的。
所以,历史也没有纵向比的,要比也只能横向比。
就像高中生掌握的知识比初中生多,初中生掌握的知识比小学生多,这是应该的,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如果某一个朝代只敢纵向与之前的朝代相比,而不敢与同时代的其他国家相比,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譬如,汉朝要比,就和同时代的罗马帝国比。
唐朝要比,就和同时代的阿拉伯帝国比。
明朝要比,就和同时代的奥斯曼帝国比。
如果要拿明朝和唐朝相比,两个朝代连气候都不同,怎么比?
唐朝属于暖期,气温高,粮食产量就高,以至于青藏高原上都能产生吐蕃那样一个强大的势力。
而明朝整体的气温是属于下降趋势。
时代大背景都不同,压根就没法比。
开疆拓土不是填色游戏,不能忽略客观存在。
单是气温这一点,就足以拿捏死很多朝代。
正常人的体温升高一度就是发烧了,更何况是这片广袤的土地。
总有人说小冰河只冻大明,不冻后金,不冻蒙古,借此来贬低明朝。
这种话,不值一驳。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同样是一百块钱,这一百块钱在小县城的购买力与在一线城市的购买力是不同的。
如今,小冰河的威力已显,每年都有各地报灾的奏章,朱翊钧已经习惯了。
因灾害而起的民乱,虽然极少,但也有。
可关键是,太湖刘汝国的叛乱时间,还在正月呢。
过年嘛,都讲究个喜庆,讲究个吉利。刚过完年就有民变的消息传来,任谁听了也不会高兴。
乾清宫,内阁的四位大学士和兵部尚书梁梦龙都在,每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出什么。
朱翊钧幽幽开口,“刚过完年,喜庆味还没下去呢,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首辅申时行立刻回道:“启禀皇上,叛贼刘汝国作乱于南直隶太湖、宿松一带,后又波及湖广、江西。”
“臣请夺当地兵备、巡捕等官员的官俸,让其戴罪立功。并派人核实有无官员推诿,致使乱贼做大。”
“太湖一带,多有匪盗,屡禁不绝,应天巡抚霍与瑕虽有惠政,然其并不知兵,臣请另调知兵者巡抚应天。”
霍与瑕与海瑞是一样的人,海瑞虽已调离,可霍与瑕巡抚应天,江南士绅同样吃不消啊。
朱翊钧没有在意申时行这番话是出于公心,还是夹带了些许私心,问道:“申阁老可有合适人选?”
“臣举荐常州兵备副使李涞。”
“那就擢李涞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天。”
申时行接着说道:“皇上,逆贼刘汝国作乱之地,位于应天、湖广、江西三地交界处,臣请令湖广巡抚邵陛、江西巡抚庄国祯、提督操江御史王周汲,会同新上任的应天巡抚李涞,各率所属兵马,共同围剿乱贼。”
朱翊钧知道这场叛乱,虽然动静很大,但没几个月就被当地兵马平定了,因此也就没有担心。
“准。”
“另外,南京守备勋臣魏国公徐邦瑞率南京京营的兵马一同前去平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