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阳国狱,是大秦近畿最大的监狱,常用来关押十恶不赦之徒。
以往都是归廷尉府统辖,可近几日突然有一帮自称是皇城司的人全面接管了云阳国狱,倒是让狱卒们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听说了吗?咱地牢里头关的那位,是昔日的赵国王族公子,啧啧啧,咱这牢里有多久都没来这样的大人物了。”
“唉,这些人呐,放着荣华富贵不享受,偏要找死,你说这......真是让人不懂。”
......
昔日的赵国遗贵如今沦为了阶下之囚,也怪不得令人唏嘘不已。
不过,那赵兴既然敢行悖逆之事,应当也是有今日境遇的觉悟的。
几名狱卒还在饶有兴致的议论着,却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当即提起灯笼大声喝道:“什么人?”
在微弱灯光的映照下,扶苏的脸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放肆!”
秦知守一步上前挑开灯笼,刚要再有动作,却被扶苏挥手拦了下来。
“前面带路,朕要见赵兴。”
朕?
这般小众的称呼顿时让那些狱卒一愣,还好有秦知守及时出言提醒,“陛下的话没听见吗?前面带路!”
几人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弓着身子朝着地牢深处走去,不多时,一间宽敞的牢房便显现在了眼前。
扶苏挥了挥手示意几名狱卒退下之后,魏左上前打开了牢门。
对于扶苏的到来,赵兴倒是没那么意外,虽是低着脑袋,但那一声嘲讽般的冷笑却是格外刺耳:“你还是来了,看来我终究是高看你了。”
一边说着,一边抬头露出了那张苍白的脸。
“是不是想不明白北境军略泄密一事,特意来求我的?是不是觉得我会像条狗一样对你这个大秦天子摇尾乞怜,请求宽恕?还是觉得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然后求你饶我一条命?啊?哈哈哈......”
“扶苏啊扶苏,你终究不过是一孺子而已,我赵国公子,岂会如你想的那般不堪,至于,北境一事,我就是要让你食不安寝不宁,让你知道知道,你大秦朝堂上都是我赵兴安插的人手,随时都能取了你的性命。”
看着眼前赵兴那双目充血瘆人的模样,扶苏无奈的叹了口气。
若不是四肢都被铁链绑着,此时的他恐怕恨不得冲上来咬自己一口吧?
相较于赵兴那张牙舞爪的举止,扶苏却是显得格外镇静,“秦王政二十五年,王贲攻破代郡,俘虏你的父王赵嘉,虽然是亡国之君,但好歹也落的个善终,而且,对于你们赵国王室,朕的父皇念在大母的份儿上也多有优待,比起燕国贵族来讲不知要好上多少倍,你又何苦要和他们搅和在一起呢?”
这话一出,赵兴的脸色明显一变,但也只是转瞬即逝,不过也就是这片刻,却依旧逃不过扶苏的眼睛,“怎么?很诧异吗?你伙同燕国太子丹之后在边境训练兵马死士,自以为做的滴水不漏吗?”
“朕昔年初登大位,不也是你们二人东奔西走,鼓动大秦边境各族势力犯边的吗?要不然,西南夜郎怎么会攀上西羌这颗高枝?要不然凭着东夷蛮子那不开化的脑子,又哪里来的本事兵犯我大秦东境?还不都是你们暗中援助的吗?最让朕想不到的是,你们竟然会勾结匈奴、东胡等草原各部,难不成你们真把王室祖训都抛之脑后了吗?”
“一旦匈奴真的突破边境防线,最先遭殃的,不就是你们燕赵旧地的万千百姓吗?”
这一番义正言辞落在赵兴耳里却是感觉嘲讽十足,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是如今的大秦天子,自然说什么都对,我不过是阶下之囚,待死之身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说完,赵兴只感觉胸中怨气难消,眼神也是为之一厉,“可若是昔日我真的功成,只要让燕赵旧地摆脱你们大秦的控制,我便可以第一时间立起一支复赵大旗,到了那个时候,什么大秦,什么匈奴,天下归属,尤为可知。”
“哼,痴人说梦,”扶苏亦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旋即好似想起了什么一样, 继续说道:“对了,你的那个盟友,燕国太子丹之后,听说改了名字,叫什么......”
“燕无落。”魏左开口提醒道。
“对,燕无落,“扶苏笑着点了点头,戏谑的说道:“皇城司的人已经打探清楚了,他现在领着你们的残存人马成了西域各国的座上宾,看来,他对你的生死好像也没那么在意嘛。”
“你懂什么,这个家伙可要比我冷血无情得多,等下次你们二人见面时,想必你我之间的境遇只怕是要换一换了。”
看着赵兴那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扶苏也只是淡然一笑,“朕倒是很期待。”
“你刚才说,你要让朕食不安寝不宁,这样的诛心之语就不必拿出来卖弄了吧?”扶苏玩味的看着赵兴,继续说道:“知晓整个北境军略的,满朝加起来也不过五指之数,蒙毅绝无可能泄露军情,至于冯家父子嘛,朕也是绝对信任的,想来你们能入手的,也就只有粮草器械了。”
这话一出,赵兴顿时脸色一变。
方才扶苏故意波动他的情绪,使他显得颇为亢奋与愤怒,如今脸色突然冷了下来,面部变化是那样的明显。
扶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看来朕猜对了,你们通过粮草器械的运送路径和多寡来判断战场的走势,即便得不到全部战阵情报,却也能猜出个大概,尤其是本该送往拒夷城的一百五十万石粮草突然减少,更是让你们知道了拒夷城兵力空虚的现状,真是好算计。”
扶苏说完,再看向赵兴,此时半跪于地的他早已是双拳紧握,双手指尖更是深深扎进血肉里,喉中的低吼沉闷而有力,宣示着不甘与愤怒。
“扶苏.......我要杀了你......”
赵兴突然的暴起吓了魏左和秦知守一跳,赶忙上前将扶苏护在了身后。
只是其身上的铁链铿锵作响,由不得赵兴的身子再往前半步,这一举动也只是无能狂怒罢了。
“将死之人而已,徒做挣扎罢了,只可惜了,你看不到我大秦龙旗插满西域列国的那一天了,不过,”说着,扶苏弯下身子,轻声道:“杀燕无落之前,我会告诉他,你死得其所。”
说罢,扶苏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