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越？”
琉璃低声将这个陌生的名字重复了一遍，对面的朱掌柜连连点头。
“这块帕子上的芙蓉花出自冯绣娘，她原是我们布庄培养出来的绣娘，不过······”
琉璃抬头扫了他一眼，“不过什么？”
朱掌柜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不过她只在我们布庄待了半年，就被闻人家请去了，成了他们家的绣娘。”
许多年前闻人越带芙珍来此处就是为了挖走冯绣娘，那日朱父心气不顺也不全是因为朱通不学无术。
即使闻人家给了丰厚的一笔报酬，但如果有可能，朱父还是不愿放走冯绣娘的。
那女人像是天生为了针线而生，才摸到针半年的时间就抵得过好些技艺精巧的老绣娘。
若再加以调教调教，未来的成就只会更甚。
朱家布庄里挂着的那株青竹，还是冯绣娘早期的作品了，虽然也令看客赞不绝口，但和琉璃拿来的这块手帕没法比。
琉璃收起帕子朝朱掌柜点点头，“多谢掌柜的。”
朱通连连摆手，那架势恨不得再给年纪轻轻的琉璃鞠个躬。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那些未曾宣之于口的少年心思早随风散去了。
看见面前与那人容貌相似的琉璃，朱通只是有些感慨岁月匆匆罢了。
见琉璃像是没听过闻人家的名号，其实朱通还有些诧异，难道面前的这个姑娘不是闻人越的孩子？
是与不是还得见到面才知道，琉璃刚想出门找个路人打听打听闻人府所在之地，却不料布庄的大门被一列守卫堵住了。
就在琉璃暗暗猜测之际，只见领头的那个却向角落里的奚行昭走去了。
“昭少爷，老爷和夫人知道您来了香河州，特意命我等迎您回府。”
奚行昭已然换上了新衣，青色的衣裳衬得他面如冠玉，不开口时那张脸还是挺能迷惑人的。
琉璃看着那道高挑的身影暗暗撇嘴，却不料已经走到门口的男人蓦地站住了脚。
不会吧······
琉璃在心内暗暗祈祷着，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祈祷什么。
但万事不能都随心，只见奚行昭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我外祖复姓闻人。”
闻人？
哪个闻人？
是刚刚朱掌柜嘴里说的那个闻人吗？
琉璃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巧，她千辛万苦甩掉了奚行昭，现在告诉她两人有可能还是表兄妹，这合理吗？
“在想什么？”
“不合理！实在太不合理了！”
闻人家派来接少爷的马车绝不是寻常马车可比，不然也不能平稳到现在琉璃才拍案而起。
奚行昭老神在在地端起茶盏，见琉璃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盯着门帘不知在盘算什么。
“闻人越是我舅父。”
琉璃刚抬起的脚又放了下去，她侧过身盯着奚行昭。
这人方才说顺路果然是借口！
她和朱掌柜交谈的声音那么小，奚行昭居然听得清清楚楚，他果然一直在暗中盯着自己对吧。
见琉璃的眼内隐有控诉的意思，奚行昭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琉璃往他那边挪了挪，压低了声音。
“你对闻人越······”
想到那人也有可能是她亲爹，琉璃还是换了个说法。
“你对你舅舅了解多少？”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不过令琉璃没有想到的是，奚行昭居然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见奚行昭不说话，琉璃一把拦住他想往嘴边递的茶杯，“干嘛不说话！”
奚行昭垂着眼，不叫琉璃和他对上视线，哪知琉璃这姑娘不按常理出牌，硬是凑过来从下往上盯着他。
女子玲珑剔透的小脸猝然现于眼前，还离自己这样的近······
奚行昭呼吸一滞，好悬才找回理智，他认命般地闭闭眼。
“你、你先起来······”
实际上他对自己这个惊才绝艳的舅父知道的甚少，盖因他三岁时对方就为情所困云游四方去了。
“你说什么？！”
云游四方去了，那这不意味着她就算是到了闻人家也见不到人嘛！
琉璃脸色一沉就要叫停马车，手帕的出处轻而易举就让她知道了，万万没想到找爹的路还是一波三折。
看到琉璃想下车，奚行昭伸出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要拦我？”
说着琉璃就恶狠狠地打开了面前的手臂，孰料奚行昭居然还敢攥住她的手腕。
“再过五日就是我外祖父的六十大寿。”
所以呢？
琉璃没出声，一双喷火的眸子亮得惊人。
奚行昭移开自己的眼，盯着门帘上的流苏，“舅父每逢祖父母过寿都会回来一趟。”
琉璃挣扎的力度渐小，奚行昭又沉声道：“今年是我外祖父的整生辰，舅父必不会缺席。”
万一呢？
琉璃瞪他一眼，这根万年不开窍的木头桩子恰在此时长了些枝芽。
“我向你保证。”
莫名其妙签下一堆军令状的奚行昭直到下马车才把自己的神志找回，他脸色一凝，直到身后的人喊住他。
“奚行昭，这么高我怎么下去啊！”
闻言奚行昭甚至没给下人摆马扎的时间，复又跳上马车将出声的那个姑娘小心翼翼地扶下了马车。
这一幕被站在门口的闻人家看在眼里，打头一脸慈祥的闻人老太爷和老夫人还没说话呢，后头一个珠圆玉润的漂亮姑娘蓦地攥紧了帕子。
她身旁年纪略长些的贵妇人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她的手，见女儿的脸色恢复如常了，她才牵着闻人萱笑盈盈地上前。
“这是昭儿吧，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奚行昭朝她抱拳，“舅母好。”
奚行昭十岁以前他娘闻人韵一年里至少有一次会带着他回娘家探亲，除了神出鬼没的闻人越，他对闻人家的其他人颇为熟稔。
看到数年不见的表哥，闻人萱搅了搅手里的帕子，声音婉转动人，“表哥······”
奚行昭也原模原样地向她抱拳，“表妹好。”
那一板一眼的样子十足的公式化，不解风情到他身后的琉璃没忍住露了些笑音。
这下可戳到了马蜂窝，闻人萱本就对这个突然冒出来，还和自己心爱的表哥举止亲近的姑娘不满。
“表哥，你身后的这位是······”
闻人萱咬紧下唇盯着站在奚行昭身后的琉璃，难不成这就是那个江纤然？
可是，她听母亲说江家已然和表哥退了婚，难不成那贱人死缠烂打，非要黏着表哥不放？
想到这闻人萱原本还算平和的眼神像是淬了毒，奚行昭默默挪动了下脚步。
不是为了替闻人萱遮掩，而是为了······
“再瞪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奚行昭无奈地闭了闭眼。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不过琉璃冷脸的样子气势很足，闻人萱脸色变了又变，还真埋下头不敢再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