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除颤器,快!”
“抓紧时间!......”
耳边传来朦胧的话语,好似隔了一座山那么远。
我好似躺在云端,轻飘飘的,感觉不到自己的重量。
若是死亡有触感,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可我为什么死呢?
哦对,我出车祸了......
“!”
我突然睁眼,大口喘气。
“医生,醒了!107号床的病人醒了!”
护士冲出病房,向走廊上大声喊着。
我躺在病床上,胳膊上扎满了滞留针,向我的静脉输送着看不懂的药品。
我费力地抬起上半身,试图了解现在的情况。
这时,医生以及我的父母,从病房外走了进来。
老妈泪流满面地冲上来,抱住我。
“小言!妈妈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伊言,你没事就好。”
我爸也露出笑容,揉着起了黑眼圈的眼睛。
“爸妈。我怎么了?”
“你出车祸了,昏了好几天,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这样了......”
“妈,别哭了。我这不醒来了吗?”
我回应着老妈的拥抱,却感到有点不自在。
他们对我的陪伴真的不多,以至于我对这份关爱有些受宠若惊。
“请让开一下。我给您儿子检查。”
医生劝开我妈,看用灯照了照我的瞳孔,帮我检查各项数值。
“医生,我躺了几天?”我问道。
“三天吧。”
“哦......谢谢您救了我。”
“应该的。不过也是因为你命大,一般人遇到这事,别说成植物人,十有八九在现场就没了。”
医生这个职业本就对生死习以为常,倒是直言不讳。
我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向我妈问道:
“妈,我外套呢?”
“外套?”我妈一脸迷茫。
“对!黑色的那件,我应该一直穿着的。”
“你的外套......可能跟汽车车一起处理掉了吧?我和你爸都没有看到。”
“焯——!”
我大喊一声,整个病房的人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爷爷的万变符术,以及遗书,居然被我毁了!
我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
“伊言,你没事比什么都好,不要管那些身外之物了。而且你的手机也还在。”
爸爸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
“爸,那可比手机还重要!是......”
话说一半,我突然留意到了病房的电视,正在播放晨间新闻直播。
倒不是直播内容吸引了我。
让我在意的,是主持人提到的日期。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今天是公历五月二十五日......”
奇怪......
不是说我昏迷了三天吗?
我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去二爷的葬礼是在5月21日,和爷爷一起去伏人村除魔,应该是在5月24日。
如果说又过了三天,今天应该是5月28日才对。
“小言,你还好吗?”我妈紧盯着我的侧脸,面露担忧。
“爸,我手机呢?”我当场就要下床寻找。
“伊言,你别下床,我帮你拿。”
我爸马上阻止了我。
他找来手机递给我,我刚接过,就感觉背后一凉。
这部手机不是新的,是我用了很久的那部。
点亮屏幕,日期显示着5月25日。
一瞬间,我感觉大脑死机了一般,无法思考发生了什么。
“爸妈,我是在哪出的车祸?”
“在山路上啊。”我妈靠过来。
“山路?不是高速路吗?”
“不是啊。是去往老家村子的山路。”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嗓音提高,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因为我担心自己,会听到想象的那个答案。
“那我为什么要回老家村子?快告诉我......”
“病人刚醒,记忆有点错乱很正常,你们多交流一下吧。我等下再来检查。”
医生留下一句话,先行离开。
“小言。你放松一点,事情已经过去了。”
我妈坐到床边,摸着我的肩膀,露出悲伤的神色。
“三天前,你去参加爷爷的葬礼。那天下大雨,发生了山体滑坡,你连人带车坠下了山。现在葬礼暂时搁置下来了。”
“什么?”
我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事情。
那二爷呢?
还有世家的道士们呢?
万变符术呢?
小红呢?
这些全都是假的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强忍着心中的烦躁,一句一句向父母确认我的每一个疑问。
结果得到的是,我,伊言,从5月21日以来的所有经历,不过是一场虚假的长梦。
爷爷是寿终正寝,遗体还在伏人村等待下葬。这几日让我困扰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让爸妈离开,说自己要静一静。
病房的钟表滴答响着,能听到电视里传来主持人的祝词......
再之后,医生确认我身体无碍,可以出院了。
临走前,我看向自己所在的病床。
县人民医院,五十二号病房, 107号床......
我久违地吃了一顿老妈做的午饭。
有炒空心菜、鱼香肉丝、西红柿炒鸡蛋、红烧排骨、以及炖了一上午的茶菇鸡汤。
对于三个人而言,着实有些丰盛了。
“小言,多吃点,下午我们要继续参加爷爷的葬礼。”
“是啊,伊言。虽然你现在刚出院,但爷爷的遗体不能放太久......”
我点头答应,在饭后再次前往了伏人村。
但这次不是我开车,是我爸当的司机。
爸妈不停跟我聊着家长里短的话题,我也耐着性子一一答应着。
一路上的景色,和我印象中的别无二致。
甚至在路过某个弯道时,我马上认出,这里是我把世家的商务车开翻的地方。
也是后来遇上了杜教授几人,才把我带回了县城......
我突然发现了盲点。
我还记得郑晓玲的手机号。
而如果之前的经历都是假的,这个人应该完全是虚构的才对。
我马上掏出手机,拨打号码。
谁知,电话竟被秒接,传来郑晓玲的声音。
“喂?伊言?有什么事吗?”
“晓玲......还记得我说要请你们吃饭吗?”
“记得呀。这么快就要请我们了?”
“等我回福化县。”
我挂断电话,忍不住勾起嘴角,看着车窗里自己的倒影。
脸颊上,有一条细细的刀痕。
我终于意识到了耳边的嗡鸣声。
玻璃倒影中的自己变回了在高速路上的装束,能摸到外套下的万变符术,以及腰间的两把菜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