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良,你有心脏病,别生气......”大伯母陈春萍捡起地上的调羹碎块,轻拍大伯后背。
大伯脸上,花白的一字胡微微颤抖。
他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再次开口:
“遗嘱的字迹,显然是爸亲手所写。我们几兄弟不能被钱伤了和气,知道吗?”
包间里沉默片刻。
而后,二伯再次冷哼一声。
他徐徐开口,语气没之前那么冲了:
“大哥,自古以来就有不患寡而患不均。那么贵重的东西凭什么只给老三家?就因为老三有伊言这个种,爸就不管我们这些苦命儿女的死活了?”
“正华!”
大伯又瞪了二伯一眼。
“伊言本就是咱爸一手拉扯大的,给他一点东西怎么了,你别说得那么难听。”
“我不管,今天不把万变符术卖的钱平分,我们所有人都别走!”
包间里的动静早就传到外边,引得几个服务员偷偷围观。
二伯起身,砰地一声关上包间门,回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四叔显然和二伯提前通过气,跟二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大哥二哥,你们消消气......要我看啊,三千万不是一个小数目,咱都是爸的亲儿女,要求平分并不过分吧?”
四婶也跟着站起来,一副和事佬的姿态:
“各位,我说句公道话哈。大家生活都不容易,钱这东西谁不缺啊?咱还是公平点来得好。”
大伯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们,叹了口气,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我爸:
“正明,你怎么看这事?”
我爸只是摇摇头,用下巴指了指我:“让伊言自己说吧。”
全桌人把注意聚焦到我身上。
此时此刻,我才终于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
“万变符术被我烧了。”
“什么!”
二伯再次站起来,满脸不可思议。
“不可能!伊言,你不要以为你一个小辈可以独吞三千万,你没有那个资格......”二伯对我厉声呵斥。
我面无表情,冷冰冰地和二伯对视。
也不知是我杀伐太多,还是其他的原因。这一眼,竟让二伯变得有些畏惧。
“你,你......”
他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半句话留在嘴边。
“万变符术是阿公传给我的,就算我真要独吞,你们也管不着。”
我的声音很平静,好似行刑前的宣判,带有不容拒绝的威慑力。
我又瞄了一眼四叔。
他不知为何,像被猫盯上的耗子一般,汗毛竖起,不敢和我对视。
餐桌上的人都神情凛然,仿佛从我身上看到了爷爷的身影。
大伯赶紧起身打圆场:
“好了好了!伊言都二十七了,你们怎么还把他当孩子似的。”
紧接着,大伯看向我,眉眼平和下来:
“伊言。万变符术是你阿公给你的,别人抢不走。你说实话就行,万变符术到底怎么了,让大家心里有个底。”
“大伯,我没骗人,真的烧了。”我神情一变,对大伯露出笑容。
我对大伯和大伯母印象不深。
但我犹记得小时候,每次住院,他们都会来看我,给我带些水果糖果之类的东西。
所以,我也一直很尊敬这对伯父母。
“真的?”大伯再次向我确认。
“真的。”
“方便说说为什么吗?”
“阿公跟世家的道士不对付。世家想要阿公的东西,我宁愿烧掉,也不给他们。”
“嗯,好!”
大伯赞赏地点点头,对二伯和四叔道:
“听见了吗?正华、正清。爸他早年间的事我也是略有耳闻的。你们现在还有问题吗?”
二伯的胸口上下起伏,不忿地看了我一眼,撇过头去没再说什么。
那之后,餐桌上讨论起了爷爷的丧事。
虽然没有爷爷的遗体,但按照习俗,这方面是不能省的。
大伯的意思是一切从简,把爷爷留下来的遗物烧一烧,到城郊的公墓给他安排个衣冠冢。
但二伯、四叔以及我爸,却在这时统一了口径,要求去伏人村的祖宅举办葬礼,把棺材葬在山上。
“不行!你们忘了阿公说不能回村吗?”我对此极力反对。
没等我继续说什么,我爸站出来,跟我摆起了家长架子:
“伊言。你刚才已经很没礼貌了。你阿公的葬礼是我们这辈人的事,你别插嘴。”
“爸!......”我心中生起无名怒火,不知该往哪里发泄。
“就是啊,正明,你也好好管管你儿子,别让他没大没小的。”二伯见我被训,摸了摸胡子,对我嗤笑。
我瞪了二伯一眼。
可随即,我爸却抬起手,要给我一巴掌。
只不过下一刻,他的手就被我擒住了。
我反应本就不慢,最近由于伪人见多了,对周身的动静更是观察入微。
我的身高比老爸高一些,抓着他的手腕,微微低头看他。
这一幕,让整个餐桌的空气再次凝固。
我妈倒是一言不发,自顾自吃菜,完全不看这里。
“伊言,你......”
我爸觉得没面子,试图挣开我,却发现我的手掌仿佛老虎钳般,别说挣脱了,连移动分毫都做不到。
他估计也想不通,那个曾经对他言听计从的好儿子,今天不知为何,仿佛变了个人。
我沉默片刻,像泄了气的皮球,放开了爸的手。
“......你们是长辈,阿公的葬礼该如何,我听你们的。”
我幽幽地看着在座的几个亲戚。
“但是,如果你们执意要去伏人村。这次葬礼会给你们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这是我和阿公最后的提醒了。”
说完,我离开座位,往包间外走去。留下一群亲戚面面相觑。
来到柜台,我顺手结了账。
身后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回头一看,是我小姑跟我一起出来了。
“抱歉啊,小姑。刚才没机会跟你打招呼。”我的表情柔和下来。
小姑叫伊正颖,是爷爷奶奶最后一个孩子,也是我的所有亲戚中,和我最亲的。
她只比我大十岁,从来不和我摆架子,比起说是姑姑,更像是我姐姐。
“伊言,你刚刚真帅!我早就看我二哥不爽了。”
小姑留着一头披肩长发,身穿碎花连衣裙和低跟小凉鞋,挎着白色包包,笑起来很有感染力。
她踮起脚,摸摸我的头顶,接着说道:
“这么久不见,你这小不点都长这么高了。叫你小言都不合适了。”
“小姑你倒是完全没变,还是那么年轻漂亮。”我和她开起玩笑。
“哎呀,拍什么马屁。走,别管那些老古董,咱去喝奶茶!”
小姑笑着拉起我的手,带我跑出餐馆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