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了?伊言?”小姑两手比划在身前,惊慌失措。
“小姑,你以前怎么称呼我的?”我把菜刀举在身前。
“以前......以前我叫你小言啊。”
“我家是哪年离开的伏人村?”
“诶??”
小姑快速掰起手指头。
“那啥......等等!我马上就要算出来了!”
看到这,我把刀放下,对她笑了笑。
“好了小姑,我知道你是真的。抱歉,我身上没有符咒了。”
“唔!臭伊言!”小姑嘟起了嘴,又捏起我的脸颊。
也在这时,她观察到了我身上的情况。
那些伪人血液几乎覆盖了我三分之一的身体表面。
“伊言,你身上沾什么了?黑乎乎的。”
“你看着是黑色吗?”
我瞄了一眼身上粘稠的血红液体。
用毛巾擦拭几次,不仅没有把它们擦干净,反而把面积越糊越大,仿佛试图用毛巾擦掉油性笔的墨汁。
“是啊,像石油一样,你挖到油井了?”
“这是伪人死后留下来的东西。小姑你的九霄雷符威力太大,应该是没见过这玩意儿。”
“哦,这样啊。还好,不然米军可能要打过来了。”
“哈哈,他们敢,给他揍回去。”
和小姑的玩笑话让我轻松了一点。
鼻腔里的恶臭还是让我忍不住跑回洗手台,用清水擦拭。
我也顺口讲起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外头都发生了多少“精彩”的事情。
室外雷雨声再起,掩盖了其他声响。
小姑听我讲着四叔的事情,也拿了条毛巾,帮我一起清洁。
“小姑,你闻着这石油是什么味道?”
“一股塑料味,不好闻。伪人被雷劈死也是这个味儿。”小姑凑上来嗅了嗅。
“是吗,真好啊。”
“啊?”
“哈哈,没什么......”
感官所反映的事物变得与常人不同,让我产生了奇怪的心理负担。
就好像自己在愈发脱离人类的范畴,往一条未知的道路上前进着。
“伊言,你这样擦不干净的啦。还是把衣服脱了洗个澡吧。”
“那你出去一下吧,在外面小心点。”
“哎~,别这么着急赶我走嘛。要我帮你擦背吗?像小时候那样?”小姑两手比划着搓澡的姿势,对我坏笑着。
“还是算了,我怕你看到我的身子把持不住。”
“哎呀!谁馋你身子。不要算了!”
小姑一嘟嘴,走出洗手间。
这一刻,我的心中却无由来地涌起了不安的情绪。
好像只要小姑这一走,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等等!”
我突然喊住小姑。
“怎么了,想跟姑姑撒娇?”小姑回过头,还是那副笑容。
“要不你在这里看我洗吧?”
“诶?说什么呢!你不会真以为我是认真的吧?”小姑撇撇嘴,脸色微红。
但随后,她再次弯起嘴角,抽出一张九霄雷符递给我。
“我明白了。你没有符咒了,所以害怕对不对?这个给你,要乖乖的哦,小言~。”
说完,小姑踮起脚摸摸我的头,而后突然转身,就要跑出门外。
“别走!”
我还是无法抑制住心中的第六感,强行拉住小姑,把她留在了洗手间,锁上门。
然后我就开始脱衣服......
“哎呀,伊言你干什么!我可是你姑姑!”小姑也是有点慌了,变得满脸通红。
我也对她撇撇嘴,一脸认真:
“对啊,你是我姑姑你怕什么?我只是担心你一出去就挂了。”
“别说得那么严重嘛......”
小姑看我突然变得这么严肃,不自然地撇开视线。
“姑姑我都活了这么多年了,人言魑也除过几次,没那么可怕啊......”
“这里可不止人言魑。你还记得我说过的二爷吗?”
我留着一条四角裤,一边用冰冷的山泉冲洗身体,另一边向小姑强调人魑的恐怖。
相当于一个智力加强版、能把人拉进释妄界、目的是献祭人而不是骗人、还能号令人言魑的超强plus怪异。
小姑虽然还是不理解释妄界这种地方,但勉强被我说服了。
她老实地蹲在地上,欣赏我洗头搓澡,和我继续聊闲着闲天。
“......伊言,你的肌肉蛮结实的嘛。”
“天天杀猪,相当于健身了。”
“哦~,厉害厉害。看侄子长成帅气大小伙,姑姑我也是很有成就感啊。”
“确实有你一份功劳。小时候那次,要是没你在,我说不定都被疯狗咬断腿了。”
“哇!你居然还记得......”
我和小姑东聊西扯,也谈到了自己创办除魔公司的事,以后要和世家抢除魔的流量。
小姑也半开玩笑,说以后要是我公司做大,缺财务会计可以找她......
夏季的雷雨都是一阵一阵的,一转眼又安分了不少。
十几分钟后,我终于洗净了身子,和小姑回到空无一人的灵堂。
灵堂里,却突兀地出现了第二副棺材。
样式和爷爷的那副完全相同,两架棺木并排在一起,好像从头到尾就在那里一般。
小姑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棺材,眼神逐渐被惊恐占据。
我把她护在身后,拉开第二副棺材的盖子。
里面躺着的,是二伯伊正华的尸体。
用手抠着喉咙,全身长满天花般的水痘。左眼烂成一团,黄白的脓液积攒在里面,还在不断往眼眶外溢出去。
“二哥......”小姑捂住嘴,后退两步。
我重新盖上棺材,骂了一声,捶打冰冷的白墙。
我的心里也满是庆幸。
我要是刚刚放任小姑出去,现在躺棺材里的说不定就是她了。
“伊言,我们去看看别人。”小姑拉住我的手。
我点点头,和小姑冲到女眷的房间,用力拍门。
“妈——?伯母——?”
没人回应。
拉开房门,里面漆黑一片,悄无声息。
我掏出打火机,橘红色的火光瞬间充斥房间。
那张足以睡下五人的临时地铺上,只摆放着一具尸体。
二伯母宋芳。
同样是一身水痘,手抠咽喉,从脖颈处流出黄白红三色的液体,临死前痛苦万分,难以瞑目。
小姑差点又要吐出来。
“先去找别人。”
我快速一把将她抱起,踩上木楼梯,三阶化作一步,冲向二楼。
闪电恰到好处地亮起白芒。
男丁的卧室里,也有一具尸体。
那是我爸伊正明......
此时此刻,我却出乎意料地平静。
心中好似有一股悲怆,但又马上被其他的情绪掩盖了。
“谁!”
房间深处传来颤抖的质问声。
抬头看去,大伯伊正良捏着一张朱火符,把大伯母护在身后。
小姑还被我抱着。
她帮我擦去脸颊上的水珠,让我放下她。
我点点头,放下小姑后,来到爸的身前,轻声说了些祝福的话。
希望他来世,不要再摊上我这么个烧钱货,从而被贫穷影响了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