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没事做的时候,就会开始思考。
思考过去,思考现状,思考未来。
如果恰巧身上有点压力,可能还会陷入内耗,难以自拔。
最终,我还是没等到小红。
茶水换了一批又一批,弄得满屋子都是茶香。罐子里的茶叶倒是一点没少,深不见底。
随后,尿意袭来。
几乎是在我意识到自己喝了太多茶的瞬间,尿意才出现的。
万幸释妄界的抽水马桶使用正常,不至于出现拉满的情况。
只希望我在现实中不要真的尿了裤子,不然就尴尬了。
闲着也是闲着,我开始尝试,自己能控制释妄界到什么程度。
首先,让时间加速流逝或者暂停。
抱歉,做不到。
无论我怎么想象,壁钟里秒针转动的声响都分外平稳。
又比如,用意念控制物体移动,或是让自己瞬移。
也做不到。哪怕是关灯,也得我起身亲手摁开关。
再比如,想象眼前出现一块榴莲千层,再来一盘鸭腿饭,加上一瓶快乐水。又或者更彻底的,让周围环境完全发生变化,回到伏人村的老宅。
统统做不到。
手机信号形同虚设,所有需要网络的app都成了无用的图标。
单机小游戏可以玩。但只能显示我印象深刻的老关卡,怎么玩都能通关,没啥意思。
手机里缓存的音乐和电影,也是根据我的印象来的,没见过的就是一片模糊。
唯一称得上娱乐设施的,就只有我身下的竹摇椅了。
说实话,有种被关了禁闭的感觉,让我回想起了不让出门的那几年......
百无聊赖之中,我留意到了老旧的木窗。
玻璃被擦得一尘不染,只能看见外边深不见底的黑暗。
我尝试打开窗户。
但这东西就像和空间固定在了一起,纹丝不动。
就好像是游戏里的空气墙,跟我说,我等级不够,外边的区域暂时不让探索......
我坐回摇椅上,看着天花板打发时间。
啪。
这时,耳边传来拍击玻璃的声响。
一扭头,窗玻璃的外侧,出现一个血手印。比成年人的小一点,带有指纹的纹理。
这剧情未免有些经典了。难道也是参照我对恐怖电影的记忆吗?
“哪位?”我从摇椅上起身,握杀猪刀来到窗前。
等待许久,窗外却不再做出回应。
所见之处依旧漆黑一片,无论把房间里搞得多亮堂,又或是打开手电筒照出去,光线都无法向外溢出分毫。
我迟疑地转过身去。
砰!
可就在我视线离开的刹那,身后再次传来声响。
“谁!”我再次回头。
玻璃上又多出了一个血手。
之前是左手,现在的是右手。
掌印的间距很微妙,给人一种错觉,好像此时有一个熊孩子正趴在窗外,在黑暗中静静凝视这里。
我把脸凑近两掌之间,仔细观察。
啪。
回应我的,又是一声玻璃的震响。
然而这次,出现在窗户外的却不是血手印。
而是一张血色的人脸。
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用脸沾上鲜红的颜料,用力往玻璃按上去,能清晰地看到被压扁的五官结构,弯起嘴角,戏谑地对我笑着。
“啥玩意儿?有种你进来,我替你妈教训你。”
我嗤笑一声,端起茶水,品尝一口。
窗外的东西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挑衅。血脸的嘴角扁平下去。
紧接而来的,就是暴雨般疯狂的拍击声。
无数血手印接连出现在窗玻璃上,直至完全覆盖所有能透光的位置,只留下中间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不过,老木窗经历了如此暴力的拍击,一点损坏的痕迹都没有。
我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紧张,逐渐变为了玩味。把摇椅拉到窗前,躺上去嘎吱吱地晃悠着。
“怎么?进不来啊?菜就多练。慢走不送。”
“......”
外面的东西沉默不语,血脸慢慢离开窗玻璃,血手印也逐渐消失,直至窗户再次变为一尘不染的模样。
我紧绷肌肉,把注意力集中在窗口,等了大概半分钟。
外头再无反应。
我以为那东西离开了。
可就在我放松的瞬间,一张巨大的血脸突然拍击在窗外。
耳边传来玻璃即将碎裂的脆响。
窗户变得满是裂痕,如气球般膨胀成弧形,往屋内拱来。那张大脸几乎要凸到我的脸上。
“焯!”
怎么小的把老的叫来了!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摇椅上坐起。
然而,我头顶一痛,眼前的景象突兀地发生了变化。
我不再是坐在摇椅上。
而是坐在汽车驾驶位上。椅背是放倒的模样,和摇椅的夹角有些近似。
眼前所见也不再是那张血脸。
而是车的前窗,以及车内摆放的、各个国家的小玩意儿。
我回到现实了......
天灵盖还在隐隐作痛,应该是起身时撞到了车顶棚。现在整辆车还在轻微摇晃着......
砰。
耳边再次传来拍击玻璃的闷响。
我心头一跳,扭头看去。
不知何时,车窗外站着一名身穿保安制服的老人,近距离盯着我。
老迈的脸庞上满是沟壑,在路灯下格外清晰,像要把车窗当门扉推开似的,一只手用力按在玻璃上。
这里依旧是爸妈所在的小区。
只不过此时天色已暗,来到了夜晚。
抬眼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我大概睡了四个小时。
车窗外,老人开口了。
他的嗓音很尖细,喘不过气似的,像是个肺部严重受损的老烟枪。
“年轻崽......要睡回家睡,外来车在小区停一晚很贵的......”
“好的。谢谢提醒......”
我揉着还有些惺忪的睡眼,把座椅重新调回原位。
脑内还在思考,刚刚在释妄界遇到的东西。
世上还有那么大只的怪异吗?
如果按那张血脸的比例,那家伙起码会有十米高吧......
“年轻崽......有火吗?”
这时,保安大爷又发话了,那只手又拍了一下玻璃。
“什么?”
我没听清。
见状,老人吸了口气,用尽全力从肺部挤出气体,吹开松弛的声带:
“我问你!有火没有......”
我确实有带打火机,是为了在释妄界引燃朱火符用的。
但这老大爷让我感觉不舒服。
于是,我悄悄握起刀柄,对他摇了摇头。
保安大爷见状,却没再纠缠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盒散装烟草,撕下一张卷烟纸,用满是烂疮的舌头来回舔两下,紧紧包裹上,叼着烟卷转身离去。
我的车窗上,留下了一个蒸汽残留而成的白色手印。
我微微皱眉,不再多想。
最后看了一眼A幢单元楼,我最终还是没心情再上楼求证一次。
或许从今往后,我没有再来这里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