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过身,避开伪人喷溅的鲜血。
它发出不甘的悲鸣,倒在溢满鲜血的地面,发出湿润的声响。
侧眼看去,手术台上一片狼藉。
不知名的男性患者死去已久,身上束缚着绳索,上下颌张开到极限,一副极度痛苦的神色。
这位“曾医生”忘了给患者做麻醉。
在我赶来的这段时间里,孟欣然应该被迫看了不少刺激的画面吧......
“完事了,小孟,结账......哦不对,之前说过要买一送一的,差点忘了。”
我把手术刀放回盘子里,走向已经呆滞的孟欣然,对她弯起嘴角。
可我刚靠近一步,孟欣然就下意识往后退缩。
我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难道我砍错人了?
我看向倒在地上的曾医生。
对我而言,伪人和人的血肉并无区别。
但若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现在这滩东西在逐渐溶解,并散发出淡淡的尸臭味。
嗯,没错就好......
“怎么了?小孟。不记得我了?”
我再次看向孟欣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一些。
孟欣然却依旧颤抖着双唇。她连连向后退去,直至靠到手术室的墙边,脸色比先前还要苍白。
“伊言大哥?真、真的是你吗?”
“对啊,不然呢?”
我拿出手机,打开某信,把孟欣然发给我的自拍照展示给她。
“可、可是,你不是全身受伤吗?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哦,你说这个啊。我这人比较厉害,伤好得快。”
“真的吗?没骗我?”
“骗你是小狗。”我把双手比划在头两边,扮了会儿小狗。
孟欣然在惊恐的状态下突然被我逗笑,鼻子蹦出一个鼻涕泡。
她的泪水终于从脸颊滑下,两腿一软,坐到地上痛哭流涕:
“呜呜......太好了,伊言大哥......我会记你一辈子的。”
“那倒不必。先和我一起出去再说。”
我来到孟欣然身前,帮她从地上站起来。
然而下一刻,我发现地上出现了一滩淡黄色的濡湿。连带着这位护士小姐的连裤袜,都染上了潮湿的色彩。
她吓尿了......
似乎也是留意到了我的视线,孟欣然小脸一红,亡羊补牢似的使劲把裙摆往下拉。
“大哥。那啥......我、我十分钟前就想去洗手间了。这不,松大发了嘛。”
我也礼貌地移开了视线,轻咳一声。
“没事。你有备用的衣物吗?去换换吧。这样也不好行动。”
“有,我去去就来......”
说着,孟欣然就要往外跑。
我却突然扒住她的肩膀,又给她吓得一哆嗦。
“等等,一起行动,现在医院可能还很危险。”
“危险.......这、这里还有别的伪人吗?”孟欣然再次绷紧神经。
“嗯。我觉得这栋医院里可能没几个正常人了。”
“啊??别吧??”
我把孟欣然带到走廊上,顺手关上手术室的门,让她看看这走廊上一排排红灯。
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颤巍巍的东北话在走廊回荡。
“不对!咋回事儿啊这!这不能够啊!哪来阵多要开刀的......”
“冷静点,小孟。你专业要求实习几个月?”我向孟欣然问道。
“呃,大概......六个月吧。我这还一个月没待够呢。”
“哦,那真是个不幸的消息。我建议你尽早去找下家,这里之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啊?大哥,你别吓我......”
而后,我大概描述了一下自己上电梯时看到的刺身拼盘,以及前台护士的置若罔闻。
这一说可不得了,把孟欣然惊得两腿发颤,差点又没控制住膀胱。
她像是回想起了一些恐怖的细节,紧抓我的手臂。
“妈呀!难怪我今天路过好几个病房都静悄悄的,病人还都盖着被子只露个脑袋出来。合着,都成生鱼片了啊!”
“嗯。大厨们现在应该还在练刀工吧。”我看向各个手术室的门扉。
“大哥!你别再说了!”孟欣然几近崩溃,拽住自己的头发。
恰在此时,走廊深处的9号手术室变成了绿灯,显示空闲中。
厚重的气密门缓缓打开,从中走出一名满身鲜血的大夫,推着担架车,往我们这走来。
“——唔!”
我及时捂住孟欣然的嘴巴,抑制住她的尖叫,轻拍她的肩膀。
再松开手时,孟欣然就冷静多了,呼吸急促地贴在我身旁。
那医生并不理睬我们。
他推着担架车,悠悠地经过我们身旁。口罩断了一边,暴露出满脸的笑容,好像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
而那担架车上,又是一例刺身。用骨骼做了装饰,让装盘更加立体,带有猎奇的美感。
紧接着,耳边再次传来担架的金属碰撞声。
又有一个手术室开门了。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像到了饭点似的,一辆辆担架车陆续占满走廊,把电梯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走廊开始蔓延出血腥味。
孟欣然看着眼前一盘盘“佳肴”,终于忍耐不住,胃里一翻,把晚餐吐到了地上。
呕吐声引得所有医生纷纷侧目,勾起嘴角向我们看来。
我轻拍孟欣然的后背,对医生们回以微笑:
“不好意思,她今天吃日料肚子不舒服,待会儿我带她去消化科。”
我这话一说,孟欣然产生了不好的联想,吐得更狠了。
恰在此时,电梯到了。
担架车队伍往前挪了一个位置。医生们也重新扭过头,把注意力放回电梯上。
我趁机拉着孟欣然前往洗手间,看着她大吐特吐。
“好点了吗?护士小姐,今晚我请你吃宵夜吧,我肚子也饿了。”
回答我的,却只有呕吐声和咳嗽声。
孟欣然在洗手台前反复漱口,缓了几分钟,才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
“大哥,你、你不怕吗?那可是人啊......”
“可能是习惯了吧。我最近类似的东西看得太多了。”
我看着镜中平静的自己,轻声回答。
“大哥,你真是条汉子、24K纯爷们,纯的......”
医生们推着担架车,陆续下了楼。
直到这时,孟欣然才敢走出洗手间,拉着我到其他楼层去换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