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教授醒来之后,恢复了我第一次见他时的气质。
沉稳,知性,平和。言行举止充满风度,不再是那副偏执的模样。
他和郑晓玲的相处模式真就跟关系很好的祖孙女一般,令旁观者都忍不住弯起嘴角。
先前观察杜教授的几天里,郑晓玲在某信上跟我说过。
杜教授的妻子早逝,没有子嗣,大半辈子都扑在了学术研究上。
如今他年过花甲,虽自认没什么特别大的成就,却也有一些阶段性成果和经验,希望留给后人继续探索。
可愿意深研民俗学和神秘学的学生太少了。
不仅是因为这俩专业和迷信擦边,更是因为,这是个没钱途的专业。跟新闻学似的,学了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所以,有郑晓玲这样一个特别优秀的学生愿意跟随,让杜教授欣喜万分。对她不遗余力地培养,给予最大程度的信任......
也因此,郑晓玲很希望杜教授平安无事。
我和三人去买泳衣的路上,杜教授突然开口。
“伊言,这段时间真是对不住。求你多包容包容吧,就当我是个没几年好活的老糊涂。”
陈大立抢先我一步回答:
“诶!教授!您可悠着点,别说不吉利的话。这趟还没付账呢......”
我用物理方式让陈大立闭嘴,赶紧说些长命百岁之类的客套话。
郑晓玲也扶住杜教授的胳膊,对他笑道:
“教授~,你身体好着呢。上次体检,医生说这个年纪的人,很少有像你这样硬朗的。”
“哈哈,好,借你们吉言。”杜教授面色释然,不再提那些事情。
我想问问杜教授,能否透露一下他的研究,其中说不定有我需要的资料。
可一想,这事可能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说清的,与其现在就提起,不如先泡到温泉里,再找机会提起......
不只是我和陈大立,杜教授和郑晓玲也没带泳衣过来。没人能猜到这一趟能有机会泡温泉。
我们三个大男人没什么好选的,买条颜色单一的泳裤就行了。
郑晓玲是女孩子,就多少有点选择困难症,不停换着款式,问我们哪件更合适。
最后,虽然陈大结巴一直怂恿买比较大胆的款式,她还是选了一套少女风格的黄色泳衣。
上下部分都带有褶皱边,像套小裙子似的,很有青春活力,就是容易让我产生心理阴影......
“小红,下次我也给你买套泳衣吧,你穿上肯定很好看。但我不清楚要买什么码......还是说,你能变大?”
付款时,我悄悄对小红说话。
好巧不巧,在场四个人,偏偏就郑晓玲耳朵最灵。
她嘟起嘴,凑到我身边:
“伊言,变大是什么意思?”
我顿时汗流浃背了。
我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尝试说出一部分实情:
“呃......我女朋友种族比较特殊,我猜她或许可以像伪人一样变形。”
“......真的?”
郑晓玲表情变得怪怪的,默默观察我的神态,似乎在判断我是否有发疯的可能。
陈大结巴看向琳琅满目的女式泳衣,对我扬了扬眉毛,讲着有点擦边的笑话:
“哇哦,自由变大缩小的女朋友,很带劲哦!大小有上下限不?”
杜教授轻咳一声,装作没听到。
我趁郑晓玲没反应过来,赶紧给了陈大立一个脑瓜崩,催促三人去往温泉区......
隆祥大酒家是悬崖边上的酒店。因为这一带有天然温泉,才规划建立的。
因此,温泉区是一整片露天的区域。
环境清幽静谧,能闻到浓郁的香薰味。
然而,没人。
隆祥大酒家的命案,显然影响到了福化县的旅游业。
加上现在天热,会来泡温泉的人也确实不多。反倒是来这里的路上,酒店游泳池里能看到一些人的身影。
我们四人在更衣室换好衣服,来到了所谓的男女混浴池。
但这玩意儿只是名字取得好,本质上就是个较大的普通温泉池。要求无论男女都必须穿泳衣才能进入。
“哟,包场?不错不错。”
陈大立用脚试探着下水。刚下去没多久,就开始满头大汗,在池里对我们招呼:
“诶,你们愣着干啥?快下来啊?”
“结巴。要不咱去游泳池吧?”我光看着就觉得热了。
“唉,说啥呢?游泳池全国哪儿都有,天然温泉就少见了,快给我下来!”
“是啊,伊言,我也期待好久了,快来吧。”
郑晓玲绑了个丸子头,看似不经意地拉起我和杜教授的手,带我们下了池子。
实际感觉还不错。就像蒸桑拿,发发汗也很解乏。
陈大立开始聊闲天。
可他一开口,就让气氛变得不对味起来:
“嘿嘿,伊言,现在要是突然冒出个伪人,咱咋办?我们现在全身上下可只有一条裤衩。”
我瞥了陈大立一眼。
“结巴,我劝你别刺激我。我现在很容易把真人误判成伪人。”
“哎呀,以防万一嘛!我也是为了大家好。”
“行吧......如果伪人真出现了,我就用这个,或者到更衣室拿符咒。”
我举起符文杀猪刀。
这一下,把池里其他三人吓了一跳。
陈大立在水里飞速挪动屁股,凑到我身旁:
“伊言!你洗澡都带刀的?藏裤裆里也没个刀鞘,不怕断子绝孙啊!”
“别瞎说。这刀是祭器,我随时可以从释妄界拿出来。”
“那你在伏人村那会儿咋还要回去找?最后还是小郑送来的呢。”
陈大立偷瞄了眼郑晓玲。
这位小姐不知何时也悄悄凑到了我身旁,细腻的皮肤时不时会在水里和我触碰一下,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那是因为我主动把它扔掉了......晓玲,你之前用我的祭器除过伪人,应该有感觉到吧?”
“唔?”
这位小姐刚刚显然在发呆,和我近距离面对面以后,下意识挪开了一点,漂亮的脸蛋因为温泉的热度变得通红。
“我、我当时太害怕了,没注意。好像是有感觉到什么......不知道该怎么说。”
“快感?对吧?其实挺舒服的。”
“是、是吧......”郑晓玲两手夹在腿间,不敢看我。
陈大立嘿嘿坏笑了两声,从我手里拿过杀猪刀,试图看出一些不同之处。
但除了我以外,他们三人全都看不到上面的血色符文。看着就像一把普通的刀具,只不过用了很久,刀柄都带有包浆。
于是陈大立提出,想借我的杀猪刀一用,试试能否感觉到所谓的邪神反哺。
我断然拒绝。以杜教授为例子,讲明了其中利害,寻常人要是不小心见到了邪神,可是会有大问题的。
陈大立又让我把杀猪刀收回去。
这却是让我犯了难。
这玩意儿来无影去无踪,我自己都捉摸不透。
印象里,每次我不需要它,且注意力不在它身上的时候,它就消失了。
可当我现在主动尝试让杀猪刀消失时,它又死皮赖脸地不走,搞得我很尴尬。
“伊言,刀咋还在啊?”陈大立笑着拍拍我的肩膀。
“不知道,可能它也想看我笑话吧。”
我强忍住再次扔掉杀猪刀的冲动,把它放在浴池旁边,用毛巾盖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