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踏入宫门,罗槐卿满心揣度,料想皇帝朱湛听闻自己于宫门口痛揍吕或那厮,纵使不大发雷霆,起码也会面露怒容。
可当真正面圣时,罗槐卿不禁暗自诧异,只见朱湛非但毫无愠色,反倒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仿佛即将迎来什么惊天的大喜之事。
掌印太监吴胜德亲自引领几人前往乾清宫,与朱湛一同用膳。
用餐席间,朱湛一直东拉西扯,顾左右而言他,对于所谓江湖大势、天下格局只字未提。
这般情形,让赫连恪等人满心狐疑,只觉此事极为蹊跷,却怎么也猜不透朱湛究竟意欲何为。
晚膳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从酉时三刻直至戌时三刻。这对于日理万机、政务缠身的朱湛而言,着实耗费了太多时间。
赫连恪按捺不住,率先开口:“陛下,吕公公传话说,您想与我商讨近日江湖上的灭门惨案,不知陛下希望我如何出力?”
朱湛抬眼望了望天色,夜幕已然完全笼罩,天空中繁星闪烁,只是南黎国师所言的五星连珠之象尚未出现。
见这话题避无可避,朱湛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紧接着剧烈咳嗽起来,身体微微佝偻:“小德子,快......快替朕......咳咳......顺顺气。咳咳咳!”说罢,他又朝着赫连恪等人投去一个无奈至极的眼神,语气中满是疲惫与歉意:“赫连阁主,实......实在对不住,咳咳咳,人上了年纪,身子骨大不如前,等朕缓过这口气,再与你细细商议。”
赫连恪看了看赫连芷柔等人,赫连芷柔神色不变,暗自传音入密对赫连恪说道:“爹爹,依我看,朱湛似乎在刻意拖延时间。”
赫连恪不动声色地回道:“为父也有同样的感觉,只是实在想不通,他费尽心思将我们留下,究竟有何图谋?”
赫连芷柔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爹爹,我心里始终觉得不安,总觉得拖下去会有大事发生。要不咱们今天先回去,改日再进宫来?”
赫连恪沉思片刻,回道:“可。”
他原本应允进宫,已然是给足了朱湛面子,如今寻个由头离开,想来也并无不妥。
赫连恪抬眸,神色从容,对着皇帝拱手说道:“陛下,此事想来也并非十万火急。今日您身体抱恙,不如先静心调息,我等改日再进宫,与陛下详谈。”
说罢,他便站起身来,那架势,只要皇帝一点头,他便会立刻带着众人告辞离去。
赫连芷柔见状,也跟着起身。
而罗槐卿和沈狂徒,自始至终都未曾入席,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时刻留意着周遭的动静。
朱湛见此情形,缓缓抬起右手,在空中虚压了两下 ,“不急不急,诸位莫要着急。我这不过是老毛病又犯了,稍稍调息片刻便无大碍。”话刚说完,又咳嗽了起来。
赫连恪与赫连芷柔对视一眼,无奈又坐了下来。
朱湛越是这般极力挽留,却又对正事只字不提,他们内心的不安就愈发强烈。
时间悄然流逝,朱湛之前说稍作调息便好,可这“片刻”却好似无尽的等待。他不时抬眼望向天空,那眼神中藏着难以捉摸的深意。
赫连恪满心疑惑,也跟着仰头看向夜空。除了感觉今夜的星辰格外明亮,他并未察觉有任何异样。
此时,在燕京的东南城郊,一片荒僻的土地上,寒风犹如猛兽般呼啸而过,卷起阵阵尘土。
五个身着奇装异服之人,身姿笔挺地端坐在这片荒芜之地。
他们的服饰色彩斑斓,样式奇特,绣着各种神秘而古老的图案,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下,隐隐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五人身处一座奇异诡谲的阵法正中。
阵法由粗细各异的黑色铁棍环绕而成,铁棍的排布并不规整,勾勒出一个似圆非圆的轮廓。
每一根铁棍表面,皆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晦涩难懂的符文。
五人身侧的铁棍尤为粗壮,铁棍顶部,以精湛绝伦的工艺铸造着白虎、青龙、朱雀、玄武和麒麟五大神兽雕像。
这些神兽雕像无一不是张口向天的姿态,似在对着浩瀚苍穹发出咆哮,又像是在汲取天地间的神秘力量。
铁棍之间,以白色丝线相互连接,丝线在夜风中微微颤动,交织出一个繁复至极的图案。
此刻,五人神色凝重,眉头紧锁,齐齐仰望着夜空之中的星宿。
约莫到了亥时,天空之中辰星、太白、荧惑、岁星和镇星缓缓移动,慢慢地五颗明亮的星辰在夜空中缓缓排列成一条近乎笔直的直线。
其中一个白发老者沉声道:“时辰到了。”
随着白发老者声音落下,五人瞬间行动起来,他们毫不犹豫地同时伸出右手,并指如剑,对着左手掌心划去。
刹那间,殷红的鲜血从掌心涌出,在这暗沉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刺目。
几人并未有丝毫迟疑,迅速将手掌凑到身侧神兽雕像的嘴边。一滴滴鲜血顺着神兽那张开的獠牙,缓缓滑落进它们口中。
鲜血接触神兽的瞬间,雕像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原本冰冷的眼眸中,隐隐泛起了诡异的红光,仿若沉睡的巨兽被逐渐唤醒。
组成阵图的白色丝线也慢慢由白色转变成血红之色,隐隐还有猩红微光。
在乾清宫中,朱湛的目光依旧时不时望向天空,就在那五星连珠完全成型的瞬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狂喜。
一直密切留意着朱湛一举一动的赫连恪,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细微变化,心中警铃大作,低声对赫连芷柔传音道:“不对劲,朱湛的反应太奇怪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就在他再度起身的瞬间,只见天空中辰星、太白、荧惑、岁星与镇星像是被点燃的天灯,骤然爆发出刺目强光,将原本漆黑的夜幕照得亮如白昼。
紧接着,五道璀璨夺目的光柱,仿若神灵的愤怒之鞭,携着无尽的压迫感,从星斗中直直朝着地面投射而下,最终没入他们的东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