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古朴的建筑,位于一条商业街的尽头,禹墨想起苏伊若的家族是一个隐世家族,心道这算不算是大隐隐于市呢？
走入大门,那是另一片风光,眼前竟是一湖净水,清灵洁净,仿如碧玉,足以洗尽外界尘气。
禹墨不禁感叹这个隐世家族的财大气粗,竟在寸土寸金的白云城中心地带,弄出如此大一个湖。
几艘华丽的船只已在岸边等待,红衣老头面带微笑,躬身告辞：“诸位阁下,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祝愿你们任务顺利。”
船只起航后,便有仆人前来相邀禹墨,然后在另一个更为豪华的大房间中,禹墨和苏伊若正式会面,她面上的轻纱已经摘除,熟悉的佳人美丽依旧,只是面容间有一丝淡淡的倦色,在禹墨面前也不加掩饰,抱着一个暖炉,懒洋洋的挨在一张白色绒毛的宽大软椅上,轻笑道：“你怎么来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禹墨在她对面坐下,苦笑道：“缺钱呗,你们家这个任务奖金太丰厚了,所以就来碰碰运气。”
苏伊若笑道：“不必如此隔膜,来我身旁坐下,这可是金阶魔兽的绒毛做成。”
禹墨依言坐到苏伊若身边,椅子虽宽大,但两个坐就有点挤了,那同等重量下远比黄金要昂贵的绒毛异常柔软,却也不觉如何特别。
苏伊若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就斜斜挨在禹墨的肩膀上,轻声道：“禹墨,有时挺想你的。”
禹墨一直以为,当与苏伊若再度重逢,她说出类似这样的话语,应该会像一枚小石子砸入了心湖,荡漾起涟漪,或许,又像内心某处异常柔软的地方,被人轻轻挠了一下……
但是,偏偏此时一切的感觉是如此正常,正常得甚至隐隐有一丝尴尬……
禹墨看着船窗外荡漾的湖水,不禁想起当年沈清问过自己的问题,你也喜欢苏伊若吗？
记得当时自己回答是有点好感,但现在双方轻轻倚靠着,细细品味着这份感觉,他不由得苦涩一笑,这样的感觉,更像是亲近的好朋友吧,或许确实有一点好感,可惜离喜欢还是太远了。
原来,也仅仅是友谊吗……
这个答案多少令禹墨有点意兴阑珊,他的脑海里再次闪过清灵女帝的身影，或许韩灵儿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宿吧。
那一年苏伊若告别时的热吻,算是捅破了那层纱,现在柔声细语的声音,更像是提醒禹墨,那层纱已经破了,你不能一直装傻。
禹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让自己坐直了一些,让自己身体更僵硬一些,甚至还往旁边轻轻的挪了挪,苏伊若到底也是敏感的人儿,立时隐约捕获到禹墨内心的一些变化,黯然的神色自她绝美的脸庞上一闪而过,因为是微微垂着头,她很欣慰禹墨应该没能看到她脸色的变化。
她就当一切如常,以慵懒的语调道：“禹墨啊,这笔钱可不好赚啊。”
“嗯？”
“家族把我从大夏皇朝骗回来,就是说这位叔公逝世了,其实依然健在……他们只是骗我回来,提前做好准备,免得家族里有些人打算借机变天。可是,这位叔公几个月前处于病危状态了,现在情况更糟糕了,但依然处于病危状态。”
“你的意思是？”
“没错,雇主就是我的叔公,苏振天。”
如果同是隐世家族的人,听到这个名字,那肯定为之动容,这绝对是一个值得顶礼膜拜的存在,但禹墨更多是在琢磨苏伊若透露给自己的信息,一个病危的病人,如果医生处理不当,或者运气不好碰上他死亡时间,那么,这病人是常人也就罢了,如果是个大人物,那么其家族就很可能迁怒于人……
苏伊若低声道：“这任务风险度很高,远比你想像中还要高,所以,我建议你,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关于他丧礼的一切,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筹备完毕,只等人一死,便可举行,可是谁也没想到,丧礼的当事人,始终都还活着
听起来,再想像那画面,确实是件挺滑稽的事情,大家都一脸悲戚的等待雇主死亡,结果等了几个月,雇主还是活得好好的。
苏伊若也曾经说过,这位叔公,她加起来也没见过几面,所以此时她也自然的陪着禹墨一笑,没什么心理负担。
但这话说完后,她很自然的重新坐直,船只也恰恰到达彼岸。
苏伊若现在被分配的任务是暂管家族外务,所以并没有随行深入,而是驻留在岸边的庭院,处理今天的日常事务。
临别前,她轻笑着补充一句：“对了,禹墨,谢谢你帮解决了摩洛卡。”
“不客气……”
“听他口气,挺惦记你的,如果他移情别恋到你身上,那就好了。”
大湖彼岸,这是一个极为华丽的庄园,仿佛要将中部地区的风韵尽敛其中,粗旷中揉进细腻,奢华中揉进低调,如此隆冬,风中仍有鲜花的芬芳,脚下仍是遍地青草,仿佛丝毫不受外面四季影响。
禹墨仔细辨别一下周围元素,便明白过来,单单这个青草的广场,便布置下了好几个魔纹阵,想想其中的维护费用,禹墨为之咋舌,有些人总以为隐世家族都是过着清贫的生活,真该让这些人来这里好好看看。
“三位尊贵的幻术师阁下,欢迎来到碧水山庄,请随我来吧。”一个华服老者面带微笑,领着几名随从,早已经在码头等候。
赵权笑着回礼道：“有劳苏总管了”
孙荣显然不能理解赵权导师为何对一个总管角色也那样客气,不过碍于赵权的面子,也挤出笑容回了一礼。
禹墨就没有这样的心理负担了,只用鼻子哼了一声,就当回应过了。
穿过华丽的庄园,秀美的亭台楼阁,一路上稍显沉默,路上只见仆人和管家之类的角色穿行,并无明显的保卫力量,但禹墨已经能感觉到暗处起码有不止一处暗哨在紧盯他们,尤其是他和孙荣这两个新来者。
随着渐渐深入,这些暗哨也随之增多,直到一座风格古朴的大园前,那位苏总管方才停下脚步,十分自然的整理了一下仪容,那几位随从也是动作一致的拂去身上的尘埃。
苏总管回头微笑道：“几位尊贵的阁下,这里就是家主的居所,里边请。
跨入门槛的刹那,几道来自阴影中的力量马上将几人紧紧锁定,仿佛正利用什么力量,将他们几人检测一番。
没有发现什么武器后,那些力量才渐渐散去,禹墨心里明白,那位中了幻术的雇主,便是居住于此了。
如果这也算是病床的话,那一定是禹墨见过最为豪华的病床,那散发出麝香的木料,禹墨没能认出是什么材料,但床头起装饰用的一对漆黑的弯角,禹墨基本可以确定,那是黑龙的龙角,还有那用凤鸟羽毛做铺成的床褥,那各种昂贵材料编成的被芯……
床上的老人脸色苍白,如果不是还能感应到他的呼吸,那确实很容易误以为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也难怪他的族人会为他提前凑办好丧礼。
这豪华病床的周围,是一个个专业的团队,维持雇主生命的医疗师团队,保持周围环境稳定的魔纹师团队,随时待命的炼丹师团队,但人数最为庞大的还是幻术师团队,他们才是雇主能否康复的关键。
这里明显经过了改建,大得惊人的房间里面,二十人的魔纹师团队占了过半的空间,他们有的在交头接耳,低声交谈着什么,有的垂着头在写着笔记,有的正禁闭双目,或许在冥想,也或许正在雇主的精神世界。
对于禹墨他们的到来,也没人给予过多的关顾,或许对于这间屋子而言,来来往往的过客实在太多了,多到令人麻木,习以为常。
虽明知苏振天昏迷多日,不太可能忽然坐起来,但苏总管还是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问好,孙荣虽是不情不愿,但也只好跟着赵权导师那样,微微躬身向雇主致意。
禹墨懒得惺惺作态了,反正自己扮演的是一个狂傲的幻术师,正好省掉无谓的礼仪。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略带疲惫之色,从床边的软椅上站起,苏管家慌忙带领众人再次行礼：“见过家母”
禹墨却为之动容,他进来的时候,根本没发现此人的存在,如果他闭上眼睛,恐怕老妇所在的位置,只是一片虚无,那只能说明,这位老妇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而且另外修炼有隐匿这类武技,修至绝高的境界,成为了一种本能,才能有这样的效果。
“诸位阁下,请稍移尊步,随老生来。”老妇向众人回了一礼后,也不需下人搀扶,带头就往房外走去。
就在病房旁的书房中,众人分主客落座后,老妇待侍从奉上香茗后,才缓缓道：“按照规矩,每当有新来的大夫到来,老生就会亲自将起因说上一遍,这一年多来,也不知说了几遍了,唉……”
禹墨忽然升起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听着这位老人家以闲话家常的语气说着往事,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就更强烈了,莫非这老妇也是一位幻术师,他丈夫的病情因她而起？这个猜想有点骇人,可是关系到一个隐世豪门的权力交替的秘辛……
谁料到老妇没好气的横了禹墨一眼,虽已是风烛残年,但依稀间的神态,还能让人感觉,她年轻时也应是一位绝色倾城的女子。她笑道：“这位英俊的阁下,你猜得没错,我确实也是一位幻术师,而且水平尚可,但比起我丈夫身上所中的幻术,老生实在差太远了。类似你这样谋杀亲夫,的猜想,七个月前就曾出现过一次了,当时整整花了半个月时间,才澄清这个误会。”
禹墨心中一震,老妇竟能猜到自己心中的想法,看来她很可能修炼过类似“读心术”之类的心灵神通,能捕获旁人流于表面的思绪,他忙收敛起心神,免得露出丝毫端倪,死于非命。
老妇注视着禹墨,平静道：“年轻人不必太过紧张,老生不是妖怪。况且,提出那个猜想的人,正是赵权,刚刚才和你们分别,他当时还因这事,被老生重重赏赐了,现在也依然活得好好的,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只要你们真的是尽心尽力,只要我丈夫可以康复,除了任务的奖金,老生私下还会另有好处给你们”
禹墨老老实实收起狂傲,认真的点了点头。
老妇很满意这样的态度,缓缓道：“一年零八个月之前,到现在刚好六百零三天,当时,我和振天正在海砂群岛遨游,本准备捕猎一头海兽,嘿,只因我和振天都是饕餮之徒……”
禹墨内心微微一怔,海砂群岛？年少时他也曾去过那里，不过,这对夫妇可真是奢侈,多少怪物猎人前往哪个危险区域猎杀海兽,是为了高额的赏金,他们只是为了一饱口福……
这些想法升起时,他都谨防住内心,免得思绪有波动,就被老妇窥探到一二。
那老妇似是察觉到禹墨和孙荣两人都紧锁着心房,不以为意的微微一笑,接着道：“一场暴风雨毫无征兆的来了,电闪雷鸣,规模非常大,很多平时看不见的深海海兽,都浮出了海面,那场面非常吓人,当然,年轻人,如果你期待会有什么惊心动魄的对决出现,那就叫你失望了,没有我们还是在暴风雨中挺过去了,但接着,我们便看到了海市蜃楼”
说到这,老妇故意停顿了一下,看两人是否明白,作为幻术师,两人自然听过海市蜃楼的存在,在上古自然科学领域里,那是光的反射与折射的自然现象,在神秘学的领域里,那是时空刻录下的影像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