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几人刚赶到慕容府,就见大批的官兵已经将慕容府给围了个水泄不通,见慕容兰带人回府,认识她的官兵连忙让路,任由他冲了进去。
现场原本横七竖八的尸体已经被官兵们整理的差不多了,都盖上了白布,整齐地排在两边。
慕容兰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忍不住一下子跪在地上,哭喊着父亲。
“慕容小姐,您的父亲……在里面等您呢……”一位当地的官员慢慢走上前,对慕容兰说道。
慕容兰听到后,连忙连滚带爬地朝府里跑去。
其他人不知道情况,只能跟了上去。
很快,众人就看到,几天前还在和众人谈笑风生的慕容青云,此刻依旧是扶着自己那沾满了鲜血的长枪,坐在台阶上,双目微闭,面色发白,毫无生气。
“爹!”慕容兰哭喊着跑了过去。
慕容青云眼睛微微松动,慢慢抬头,看向了朝自己跑来的女儿。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利用江独枫那仅存的内力,将自己这副残破之躯撑到如今,还能睁眼看看自己的女儿,就已经尽力了。
慕容青云将手搭在慕容兰手臂上,眼神里满是溺爱与愧疚,而看慕容兰,此刻早已泣不成声。
其他人就站在一旁,陪着慕容兰,在那里守着慕容青云,直至他的体温一点点散去……
江独枫再次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第二天中午了。
刺眼的阳光透过眼皮,挑逗着江独枫那疲惫的神经。
江独枫坐了起来,不知自己现在是否还活着。
这时,江独枫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一条小舟上,而身旁还坐着两位僧人。
其中一位,江独枫认识,是之前从柳尘父女手中救下被下药的自己,并给予自己经书的跋陀罗,而另一位则有些面生。
见江独枫醒来,两位僧人立刻就笑呵呵的看着他。
“江小兄弟,许久未见。”
“贫僧半托迦,受佛陀所托,与跋陀罗来此送江独枫小兄弟东渡,前往沃焦。”
又是沃焦?
江独枫很奇怪,这佛陀究竟是谁?为何屡次帮助他?又如何知道江独枫打算去东海的沃焦?
似乎是看出了江独枫脸上的疑虑,半托迦突然开口说道,
“缘起缘灭,皆谓天命。生有所至,死亦有所至,所志终有至时,即为命数之至。”
江独枫不懂。
江独枫起身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势,伤口虽已被包扎,然而内力仍旧不稳,气血也十分紊乱,看来想要恢复如初,还需要时间。
不过,不知道湿梵毗他们如何,也不知道师兄他们回到慕容府后是什么情况……
江独枫轻轻咳了几声,想要去小声呼唤毗他们,却被跋陀罗笑呵呵的声音给打断了。
“我们没事。”毗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声音清透明亮,听起来恢复的不错。
“我是感觉这俩怪和尚似乎知道我们的存在。”湿有些奇怪,“刚刚你还没醒的时候,我们几个在说话,那俩怪和尚就盯着你看,似乎听到了一样。”
“佛家有悟性,精六通,可以用心感知外物,说不定真能够知道我们的存在。”梵说道。
“他们是杨布织口中的无门寺的人吗?”江独枫悄声问道。
“无门寺,不过是江湖上对我们的总称而已。”跋陀罗乐呵呵地看着他,“至于你的朋友,我们却能感知到他们所存,也能预知到他们所思,然我们佛性终究不足,只能窥见毫末而已。”
“毫末?这回答的和我们刚刚讨论的有什么不一样,这和能听到我们说话有什么区别?”湿有些震惊。
“不论如何,我们二人是受佛陀所托,护送江兄东渡沃焦之山,养身修性,疗伤悟佛。江兄弟日后要面对之事颇多,或许佛家之术能为您指点去路。”
“他的意思,是要你学习佛法吗?”梵问道。
江独枫也不清楚,甚至直到现在他都不清楚这一直托人照顾自己的佛陀,与自己究竟有什么渊源。
“不管怎么说,刚刚在你还没醒来的时候,是半托迦替你稳住了伤势,至少这样看来,他们对你,应该没有什么恶意。”毗说道。
“救了我们这么多次,恶意肯定是没有的。只不过,这样好像是要硬收我们为徒啊!”湿说道。
“其实,这样也好。”梵想了想,说道,“佛法习六通,致悟性,修习佛法,日后肯定会更加强大,那些想追杀我们的人,也就只能放弃了。”
江独枫没有说话,而是闭上眼,吹着凉风,任由自己随着这叶小舟飘向远方。
很快,在当地官员和南宫家的协助下,众人安葬了慕容府的所有尸体,并将现场找到的所有线索给整理了出来。
“看来,是那夜那柳尘来给我们送信时顺带给慕容府下了战书。”杨布织看了看翻出来的枝柳教送来的战书,“没想到,沉寂二十年,这枝柳教竟又重现江湖。”
“慕容青云身上有钳魂指的痕迹,江独枫看来也来过。”江落川直到昨天回到慕容府才松了一口气,毕竟如果没有江独枫是否还活着的具体消息,他实在是安不下心来,也没有办法在日后面对师父。
“是啊,这下也好了,这南宫家的人都知道江独枫还活着了,不过好在他了却了慕容青云一个愿望,南宫尘和南宫轩对他的看法都有所改观。或许日后也有机会……”杨布织一边说,一边继续看着那封战书,突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似的,将纸张往眼前凑了凑。
“这印……”杨布织看着战书结尾的印章,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很不明白,为什么慕容青云宁愿悄悄送走女儿,还写个信把江独枫的钳魂指告诉南宫家,就是不向其他家族求助呢?”江落川问道。
“我觉得,可能是这枝柳教背后的势力有些复杂吧。”杨布织眯着眼,看向了一旁站在人群里的慕容兰,“不知这慕容家的小姐,日后是如何打算的。”
“原本还有点看好她和江独枫呢。”杨布织轻轻嘟囔了一句。
在南宫尘和南宫轩的商议下,决定将慕容兰带回南宫府。
“你没事吧?”道别的时候,江落川忍不住问到慕容兰。
“我没事。”慕容兰这几天哭累了,也不想再哭了,她的眼神中多了丝冷漠和麻木,“我会在南宫家继续修行,直到有一天,亲手报仇。对了……不知二位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们两个……”杨布织看了看江落川,“我和我师傅一样,自由惯了,打算自己找个地方旅旅游,游山玩水,人间行乐几百岁,快活几日是几日。”
“我打算去找江独枫……”
江落川话还没说完,就被杨布织打断了,
“你也别找他了,他没事,你师父此前曾给我送过一封书信,信里交代过江独枫在穷途末路时可以去什么地方,在之前我也悄摸的告诉过江独枫了,按照安排,他现在应该在路上,至于你,你师父想让你回清守观,继续修炼,这江家绝学可是复杂的很,你师父应该给你准备了不少任务。”
“江独枫……他应该会没事吧?”说道江独枫的时候,慕容兰眼神闪过一阵柔和,毕竟,也是幸亏江独枫不计前嫌,用那钳魂指给自己父亲续了半日的性命,虽然郎中来后依旧没有从死神手中抢过父亲的命,但父女两人也是得以见了最后一面。
“放心吧!那小子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杨布织既是在安慰慕容兰,也是在安慰江落川,“或许过些时日,你们……啊,或许是我们所有人,还会再见面呢。”说完,杨布织就拍了拍江落川的肩膀,转身离去。
“走了!”杨布织的声音传到耳边,江落川看着他的背影,竟有些怅然。
没想到分别来的这么快!
不过,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再见,这个江湖的传奇,在等着他们继续书写。
江独枫躺在小舟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上的外伤好的差不多了,内伤还有那身后的肢体却迟迟不见好的迹象,江独枫想了想,这才突然发觉,似乎一直是有毗的护持作用,伤好的很快,他都已经对真正的伤口恢复的速度没有概念了。
“其实,这次,你的伤太严重了,以至于,我的护持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毗说道,“或许,你的内伤只能靠你接下来的修行才能逐渐恢复,至于那身后的肢体……”
说话间,小舟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
江独枫这才发觉,刚刚那小舟行进的速度,竟莫名有些过快了些。
“贫僧虽名跋陀罗,可还有个别号,叫过江罗汉,渡水的法术还是有的。”跋陀罗似乎看出了江独枫的疑惑,出声解答道。
“我们这是快到了吗?”江独枫四顾一圈,果然在前面看到了一座从海面上立起的高山。
“据传,在这东方沃土之上,曾有羿射九日,日落东海,化为沃焦,沃焦之气,使水沸腾不绝,海水尽注,其气滔天。”半托迦看着那座山,为江独枫解释了其来源。
“江小兄弟,这沃焦四周之海水,其气鼎盛,其热活血,若御这沃焦之气,于身可谓妙哉。”随着跋陀罗一挥手,小舟就停在了海面上不再动弹,半托迦抬手,看着江独枫,脸上依旧是那副笑容,示意江独枫进入那海水之中。
“这……”江独枫看着那奔涌不息的海水,一层层海水不断抬起又落下,那蒙蒙的水汽,真让人一时分不出是热的还是凉的。
“去吧。”毗轻声说道。
江独枫听后,也不再犹豫,从小舟上一跃而下,跳入海中。
不知为何,那原本冰冷的海水,在江独枫全身没入后,竟在一瞬间变的滚烫不已,江独枫顿时觉得浑身如同被火烧一般,燎人的痛感瞬间就让江独枫整张脸狰狞起来,眉毛嘴巴什么的拧作一团,皱巴巴的,紧接着,一道真气突然涌入江独枫体内,还没等江独枫反应过来,身后的八根肢体竟不受控制的伸了出来。而那原本还未好的伤口再次被撕裂,海水也立刻就舔舐了上去,那剧烈的刺痛感让江独枫猛然清醒,挣扎着游出海面。
然而,江独枫在海面上露出头的瞬间,一股清透舒爽的感觉顿时就席卷了江独枫的全身。
“江小兄弟感觉如何?”半托迦坐在小舟上,笑呵呵地看着江独枫。
“你的内力和气血都恢复了不少。”毗说道。
江独枫心里顿时亮堂了些,他再次憋了一口气,将自己没入海水中。
这一次,滚烫的感觉却愈发猛烈,江独枫紧紧咬着牙,坚持忍着剧痛泡在这海水中。
然而,江独枫看不见的是,身后那在翻涌的海水中到处乱晃的八根肢体,此刻,在那海水的磨蚀下,原本皮开肉绽的肌肤开始慢慢剥离,露出了那藏在皮肉下面的黄金骨。
终于,随着江独枫身子猛地一颤,一堆泡泡从他突然张开的嘴里吐出,江独枫身后的八根肢体也终于完成了它的蜕变。
首先,江独枫原本身后的八根肢体被剥离了下来,其中四根腿在剥离了皮肉后,在海水中慢慢化作四根由两根刻有鎏金色纹饰的骨牵动的一柄弯刃,其骨之间虽没有任何东西相接,却互相牵动,攀附在江独枫的脊背上,分别从江独枫双肩的上下伸出,朝向前方;而另外四根手臂在剥离皮肉后,臂、前臂和手掌化作大小不一,刻有无数暗金色纹饰的斧刀,均匀的排布在江独枫的身后,如同神话中神王身后的圆光一般,守护在江独枫四周,而江独枫那四根手臂上剥离的二十根指骨,则化作二十根如银针一般纤细的玉刺,攀附在那些漂浮的弯刀上。
江独枫是醒过来后才发现身上的这些变化的,当他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沃焦山的岸边了。
“我去……这些是什么啊?”江独枫打量起了漂浮在自己身体周围的这些东西,颇有些惊讶。
“你别说,还挺帅!”湿也忍不住感叹道。
江独枫试探性的操纵着身后的这些弯刀和骨刺,以及那四根犹如江独枫儿时玩弄过的那种名为螳螂的昆虫的前臂的骨镰,在自己的操纵下,轻轻一挥,其凌冽的剑气顿时显露出来。
“这不会就是杨布织说的宝剑吧?”江独枫有些惊喜之余,又有些担心这些东西是否太过招眼,于是就尝试再次使用缩骨功,没想到竟将这些东西悉数收回体内。
“江小兄弟醒了?”半托迦走了过来,“身上的伤势是否已经恢复?”
江独枫这才试探了一下体内的内力和气血,没想到,自己不仅伤势全部恢复,内力更是进了一步,他现在只觉得浑身通透!
“看江小兄弟恢复的不错,贫僧想为小兄弟介绍两位新朋友。”说着,又有两位罗汉从半托迦身后走出。
这两位罗汉,一位脸上的笑容如春风,仅是看一眼就感染喜乐之情,另一位托着一座七层宝塔,身上闪烁着微微佛光。
“这两位朋友,分别是迦诺迦伐蹉和苏频陀,受佛陀所托,与江兄弟在这沃焦论佛。”半托迦介绍道。
江独枫看了看两位高僧,又转头望向远方,思绪也随之而去……
暖风滞于海,不渡江南岸。不舍少年梦,旧念致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