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安静的看着她,没有惊慌没有好奇。
好像很习惯了有人这般弯着腰往窝棚里看。
江晚宁适应了里面漆黑的光线后,才发现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个小男孩儿。
她清了清嗓子,小声冲里面喊出来她调查出的名字:“子林。”
小男孩儿歪着脑袋慢慢把眼睛聚焦在窝棚外的江晚宁身上,慢慢起身走了出去:
“你认识我?”
待他走出窝棚后,江晚宁发现,思明调查的这孩子快十岁了,实际上和七八岁的孩子差不多高。
大概是因为营养不良,他的骨架很单薄,整个人罩在一个宽大的衣服下。
江晚宁笑笑:“你怎么不睡觉?”
子林走出窝棚后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两人,呆在原地。
月光下的一男一女,好看的几乎像是从连环画里走出来的仙人。
女子身量芊芊,眉眼精致;男的身材挺拔,两人都穿着他在路上看到的贵人才能穿的锦衣。
子林觉得女子的声音很温柔,只有天上的仙女才能有这样缥缈空灵的声音。
他回答:“太吵了睡不着。”
这期间不断有鼾声从窝棚里飘出,江晚宁点头赞同:“确实很吵。”
而后她看向子林问:“你和你爹两个人在这里住吗。”
“你娘的名字是不是叫赵安秋。”
子林怔在那里,鼻子一酸,眼眶立马红了。
“我和我爹是来找娘回家的。”
“爹说,娘亲在这里便带我过来了,可是我们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
“这个地方太大了,从城东走到城西得好几天走,街上到处都是巷子,一不小心就会迷路,我根本找不到娘。”
江晚宁微微轻叹,这小男孩儿比江泰祥要大,但个头还没江泰祥壮实,也比江泰祥可怜多了。
她掏出丝帕蹲下来给子林擦了擦眼泪:“我知道你娘在哪里,你要去找她吗。”
子林惊喜的看着她:“真的?你真的能带我找娘亲吗。”
他说着激动的把手放在了江晚宁手背上。
仅一下,他就像触电般把手给移开了。
这个贵人的手太细嫩了,像块豆腐,月光下又白又嫩的。
肯定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他的手粗,稍微用点力恐怕都会在这手背上摸出几道印子。
谢辰瑾见这小子紧盯着江晚宁的手看,脸色拉了下来,他瞥了一眼子林,抬脚踢在子林屁股上:
“要不要找你娘亲。”
子林被踢的一个趔趄,站稳后赶忙点头:“要的,两位贵人你们等我一会儿,我把我爹喊上。”
说罢他钻进窝棚里跑到最里面最黑暗处,晃了晃躺在地上的人:
“爹,你醒醒,爹,有人要带我们去找娘亲了。”
地上的人鼾声停止了一瞬,翻了个身继续睡。
子林继续推攘着他:“爹是真的,他们知道娘在哪里,还知道娘的名字,他们是娘请过来寻我们的罢。”
小孩子对母亲报着美好的幻想,从来都不会想过自己的母亲会舍弃他。
沉睡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他嘟囔着坐起身冲着身边猫着腰的孩子吼道:
“大半夜的说什么梦话呢,你娘那个没良心的婊子怎么会来找我们?!”
“她巴不得我们赶紧死了呢!”
子林赧然的瞅了瞅外边,小声提醒:“爹外边有人呢。”
“有人怎么了?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娘是个什么德行的人才行!”醉汉说着往外迷瞪着眼,“哪里有人,人呢。”
子林把醉汉往外拖:“爹你得出来看,是仙人呢,你这样在窝棚里只能看到人家的腿。”
醉汉喷着酒气:“仙人?你是不是做梦做多了?要是没人看我不揍你!”
一阵呼呼啦啦后子林终于把人给从窝棚里给拽了出来。
浓郁的臭味和刺鼻的酒味把江晚宁刺激的往后退了几步。
子林有些不好意思的冲她笑了笑:“这是我爹,他平时喜欢喝酒。”
江晚宁道:“我闻出来了。”
醉汉这才看清楚眼前真的站了两个衣着光鲜的贵人。
因为常年饮酒,他的舌头打了结,说话都有些不算清楚:
“你们是赵安秋喊过来的?”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找我们?”
“上次给了我银子,要我赶紧离开京都,这次是要来杀我灭口的?!”
“呵,我告诉你们我不怕!我早都料到会有今天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刀直挺挺的往江晚宁身上冲:
“要死大家一起死!”
“啊——”子林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突然这般,当即吓得闭住了眼睛。
他等了半天也没听到有女子惨叫的声音,睁开眼一看,发现那位神色冷峻的男子不知何时挡在了那仙女面前。
男子的一只手捏住父亲握着刀的手腕,另一只手正捏在父亲的脖颈上,把他爹整个人都提的双脚离开了地面。
“爹!爹!”
子林着急的去抓他爹的脚,想把他爹往下拽,这一抓起了反作用,让他爹更加喘不过气来。
只能发出呜呜咽咽濒临气绝的声音。
“我爹不是故意的,他不是要杀你们的,他只是担心只是担心会有人来害我们!”
子林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心里又担心又害怕。
上次那个老嬷嬷过来时给他们说过,若再不离开京都就要他们好看。
所以这两个人不是过来带他去找娘亲的,是要来杀他们的?!
江晚宁道:“放开吧。”
谢辰瑾松开手,男人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子林爬到他身边轻拍着他的脸:“爹,爹……”
江晚宁等到他气息喘匀后,才走到他跟前,躺在地上的男人:
“你是子林的父亲,吴庸?”
吴庸点点头,慢慢爬了起来跪在江晚宁面前:“是。”
江晚宁扭头与谢辰瑾相视对望了一眼。
两人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和困惑以及对世事无常的叹息。
在思明调查的情报中显示,这吴庸与江浩文一样,也是赵安秋父亲的学生之一。
甚至连才气也和年轻时的江浩文一样,才华横溢,颇为潇洒英俊。
早些年赵父赵母生病,赵安秋为了凑药费便典当了房屋住在里离村子较远的破屋里。
吴庸知晓后便抽空去探望,帮忙照顾赵父赵母。
两人便在这期间产生了情愫,在赵父赵母的见证下结为夫妻。
很快赵父赵母病逝,为了给他们治病赵安秋和吴庸几年间花了不少银子。
不得已继续在破屋里住着。
原本这两年轻夫妻以为,没了两个老人拖累后日子能逐渐好转。
谁知吴庸接连好几年科考都没有得到好的名次。
期间孩子子林还出生了。
贫贱夫妻百事哀,小两口因为吃穿用度这些日常琐事争吵次数越来越多。
女方埋怨男方不挣钱,只晓得埋头考无用功名;
男方认为是女方的父母生病把家里的钱都给花光了,才导致自己连赶考的钱都没有。
日子久了,吴庸丧失了过日子的上进心。
成天与一些和他一样没有考上功名的书生一起酗酒,控诉科考制度不透明,考官不正直,肆意打压他们这些寒门子弟。
慢慢的,赵安秋受不了这样的日子,偷偷把家里仅剩的几两银子带上,揣着赵父的信跑到了京都。
世间的不幸有太多,江晚宁不想去为别人操心。
她只想搞明白赵安秋为何要一直针对她。
如果弄不明白也无所谓,把赵安秋解决掉就行。
总不能为了顾及旁人的生活而把自己置于险境。
“赵安秋是你的妻子,子林是你和赵安秋的孩子。”江晚宁道。
吴庸闻言愤然起来:“是!”
“这些问题你们不是已经问过了吗,为何还要再来问!”
江晚宁说:“之前有谁找过你与我无关,我们并不是赵安秋的朋友,也不是她的下人,不会给你钱财封你的口,也不会随便杀你灭你的口。”
“当然——”她看着地上的刀,“你先动手的话我们也会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