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莹莹告诉蒋临风，那个刘宝涵，家里是做进出口的，这几年才开始有些起色，她爸以前就是个倒买倒卖的倒爷儿，大家背地里说起她的家世，没有几个能瞧得上她的，不过，刘宝涵最近和姚姐走得很近，她经常出国，帮姚姐弄了不少回流的古董，一心想搞点儿大钱。
“不过，凭她的脑子，费劲，”孔莹莹一脸恬淡地说着，没有嫉妒嘲讽，也没有咬牙切齿，倒是的确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意思，“所以她也知道要抱姚姐的大腿，没少给姚姐好处。”
至于姚姐，她家以前也算是遗老遗少，家里留下些家底，早年间变卖一些，算是撑过来了，她后来从中间摸到门道，凭着几样好货渐渐翻了身，除了乐寿园和大柳树那些地摊货，往上再抬一个档次的话，在那个圈层里，姚姐算是数一数二的。
“听说她正在筹备一个拍卖行，我和她走得不近，只知道这些。”
蒋临风抿着嘴点点头，想了想。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那你得给我一个回答你的理由。”孔莹莹不卑不亢，“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你问了也没用。”
好嘛，蒋临风都忍不住在心里给这姑娘鼓掌，心说这孔莹莹做人做得可以，滴水不漏。
“那天你为什么帮我说话？”
“我那不算帮你说话，只是给你宽心。”
蒋临风拉住孔莹莹的手，就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孔莹莹骨子里有那么一点儿侠气，看到蒋临风受欺负，她就想站出来，但现在她知道自己换了人家的岗位理亏，她也不躲着。
“行，算我谢你，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儿。”
说到这儿，蒋临风探头往车间里面看了一眼。
“你出来跟我说这么半天的话，你今天要质检的货能检完吗？”
孔莹莹耸耸肩膀，“我已经干完了。”
“那，你检查完的货，是不是都在你的工位上？”
孔莹莹点头。
“那，要是丢了的话，是不是算你的？”
孔莹莹点头。
“那，偷走的人要是嫁祸给我，说因为我记恨你换走我的岗位，是不是挺顺理成章？”
孔莹莹听到这儿就笑了，“你直说吧，是谁？”
蒋临风突然乐了，摇摇头，“考考你。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是谁。”
两人对视一眼，没再说什么，孔莹莹转头回她的工位，蒋临风坐在花坛旁边，拄着下巴歪头看着孔莹莹，心里冒出了一个鬼点子。
再说李彤。
今天李彤的活儿干得有点儿慢，等她去换衣服的时候，换衣间里已经没人了，她哼着小曲儿，心情有点儿愉快——刚才听人说，蒋临风和孔莹莹在车间门口吵了一架，俩人差点儿撕起来，可惜那会儿她正忙着，错过了一场好戏。
不过……李彤看了一眼自己的柜子，悄悄将一摞真丝布塞进了包里，心说你们有关系的拉关系、有钱的走后门，我什么都没有，只能自己给自己捞点儿油水打牙祭！
正当李彤这么想的时候，换衣间的门突然开了，李彤也没问是谁，心里就惦记着她那匹布，着急趁着没被人发现的时候赶紧溜。
谁知她正要转身，一个塑料桶突然就扣在李彤头上，眼前顿时黑了一片。
“谁啊？你要干嘛？”
不等李彤说完，这人已经一把将李彤推倒在地，她都没来得及爬起来，就挨了一顿拳打脚踢。
就在这人换脚的空档，李彤趁机攥着这人的脚腕，上去就是狠狠一口！
这一下就把孔莹莹给咬急了，但被李彤拽得脚下一滑，人也摔在地上。
眼看李彤爬起来要把桶摘下来的时候，孔莹莹突然看到蒋临风正斜靠在衣柜上，笑眯眯地看着李彤。
还没等孔莹莹反应过来，蒋临风已经上前一步，抓着李彤头上的桶，对准了柜门就是一撞，铁柜门都被撞得直晃，连李彤的惨叫声都拉出了颤音。
“我错啦啦啦啦啦——饶了我吧吧吧吧吧——”
孔莹莹还想再补两脚，谁知蒋临风却摆手拦住了她，孔莹莹有点儿费解。
只见蒋临风两步来到李彤面前蹲下来，居然摘掉了李彤头上的桶。
李彤刚要骂人，就迎上了蒋临风那阴恻恻的笑容，吓得她把骂人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一脸的委屈——这次不是装的，是真委屈，眼泪噼里啪啦就往下掉，“你们到底要干嘛啊？”
“不干嘛。我不是你妈，但还是想教教你怎么做人、怎么说话，”蒋临风捏着李彤的下巴，“我这人特别不喜欢别人嚼我舌头，你千万记清楚这次我是怎么打你的，再有下次，我可会更用力哟！”
李彤哇的一声就哭了，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行了，你还委屈了？你偷的布，我替你还回去，这事儿就算两清，你说好吗？”
李彤心说自己这算白玩了，顿时更加委屈，但是一看蒋临风那不耐烦的表情，只好瘪着嘴憋了回去。
只见蒋临风胳膊下面夹着李彤偷的布，经过孔莹莹身边时，蒋临风回头瞥了李彤一眼，对着孔莹莹道：“对付这种人，不要给她套桶，就要让她知道你是谁，让她知道，这辈子见到你都得绕着走！”
孔莹莹点头，心里冒出了一个和蒋临风如出一辙的想法。
这个奇怪的女人，我交定了。
蒋临风睁开眼的时候，天旋地转，头疼欲裂。
努力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确定面前这个生物是个人类。
“请问你哪位？”
何大能没说话，直接把沾满蒋临风口水和呕吐物的毛巾扔进水盆。
“啪”的一下迸起的水花溅了蒋临风一脸，她立刻清醒不少。
“哎呀，这不是我老公嘛！”
蒋临风叫得那叫一个甜美，吐吐舌头，心说再认不出来何大能，他肯定会趁着自己睡着连床带她一起扔到大街上。
何大能摔门就走，蒋临风连忙起身，在房里翻找趁手的家伙事儿，以防何大能抄着菜刀回来。
她握着一根画轴盘腿在床上坐了半天，脑子里只有三个问题。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怎么赚钱？
不愧是蒋临风，大脑断片到连姓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能把赚钱放在第一位。
所幸，想了一会儿，零碎的记忆伴随着昨晚的爆肚味儿一起浮现在脑海中。
“我干了你随意！”蒋临风大手一挥。
对面的孔莹莹一仰脖，把空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瞧不起谁呢！”
啊，对，是和孔莹莹喝的。
蒋临风现在咂么咂么嘴，除了爆肚之外，还能咂么出孔莹莹身上那股劲儿，她对她真是越想越喜欢。
两人都说了什么重点来着？
蒋临风拼命在爆肚中间翻找，终于找到点儿。
她们说了上学的事儿。
“我知道，”孔莹莹细嚼慢咽片刻，把手里的筷子规规矩矩放好，不愧是大家闺秀，蒋临风说这举手投足比自己像人多了，就听孔莹莹轻声道：“她们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但是，我要是为了她们活着，那我才太可悲了！”
蒋临风想了想，“所以，你把每个月工资拿出来一半儿，换这个质检岗，就是为了上班的时候能看书？”
孔莹莹云淡风轻地一点头，没拿那半个月工资当回事儿，“不能为了这一百块钱就把自己憋死在这儿吧。”
“牛x！”蒋临风端了一杯，“我敬你一杯！但是！”
她话到一半儿兴致上来，先把酒喝了，放下杯子才看到对面的孔莹莹皱眉看着她。
“但是什么？”
如果只是工厂里的那些妞儿，孔莹莹能猜到她们想说什么，但是蒋临风不同凡人，这姑娘看起来就是个妖孽，孔莹莹想听听她什么评价。
同时，蒋临风发现孔莹莹这姑娘不是一般的犟，她很自信，自信到不想听人反驳她。
蒋临风放下杯子，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爆肚，“我拿你当姐妹儿，跟你实话实说！”
蒋临风这确实是实话，在这个现代没人比她说的更实话了——她看到孔莹莹想学英语，但说实话，再过几年这个专业就没那么吃香了，倒不是说她在白费功夫，只是，蒋临风觉得跟孔莹莹的心气儿相比，这样远远不够。
可如果孔莹莹在蒋临风身边，情况就不同了。
“上了大学，还是要重头找工作，你能保证你比应届生吃香吗？倒不如跟我一起干！”
孔莹莹来了兴致，“干什么？”
看到孔莹莹那样子，蒋临风的恶趣味发作，摇头晃脑故意卖关子。
“干我不喜欢的人啊！”
“李彤？”孔莹莹说完又摇摇头，“不会，她那种人你是不会放在眼里的。那……是刘宝涵？”
蒋临风不置可否，“我喜欢能干翻我讨厌的人，同时还能赚到钱的事儿。”
“那是……”
“姚姐。”
果然……
虽然知道蒋临风这人胆大心狠人又虎，可听她说到姚姐，孔莹莹还是有些惊讶了。
她犹豫了半天。
“姚姐也是公园野湖约过架、雅宝街上练过摊的主儿。你知道有多不好惹吗？”
蒋临风摇头，“但我知道，干她肯定能掉金币。”
蒋临风拿姚姐当超级玛丽里的蘑菇了。
“别想太多，干就完了，”蒋临风拍拍孔莹莹的肩膀，酒劲儿有点上来了，红着脸对着孔莹莹猥琐一笑，“要不我该不喜欢你了！”
孔莹莹的脸颊泛红，看样子也是酒意上头，不过比蒋临风看着沉稳多了，只见她用筷子摆弄着盘子里的爆肚，想了想。
“我知道，她最近想收一样东西，听金喆说起来过，好像是一个老外拜托她去找的。”
说到这里，孔莹莹抬头看着蒋临风，意味深长地沉声道：“看着有点儿心烦，估计不太好办。”
“妥嘞！”蒋临风一拍桌子，“老板，再上两瓶酒！”
这顿饭是蒋临风结账，能让她甘愿花钱，就知道她对这个孔莹莹有多真心实意了。
此时蒋临风咂么着嘴，呆呆地发笑。
“这人怎么这么讨人喜欢！”
她花痴的样子正好被何大能看到，脸就是一沉，没好气地把粥碗塞进蒋临风手里，里面还有两个咸鸭蛋的黄儿，看来何大能是把自己的口粮抠出来都给蒋临风了。
“昨天晚上跟谁喝去了？”何大能没好气儿地瞥了蒋临风一眼。
“没谁。”
蒋临风没说她和孔莹莹喝酒的事儿。
何大能之前就打过招呼，让蒋临风没事儿别往那个圈子里凑。
说了的话，他免不了又要叨逼叨，蒋临风这会儿心情正嗨，不想听韩妈废话。
“对了，你知道怎么联系金喆吗？”
Emmm……
蒋临风这套组合拳，打得何大能心里不太愉悦——她昨晚喝得五迷三道回来，脸上那叫一个春光灿烂，今天刚醒酒就是一脸花痴相，问她跟谁喝酒她也不说，张嘴就说想找金喆。
这尼玛是红杏把墙脚都刨秃噜了啊！
见何大能不说话，蒋临风一骨碌翻身爬起来，“不说算了！我自己去找！”
蒋临风说着，裹上外套风风火火就出门去了。
临走之前找围巾的时候，她的余光无意间瞥见床上有块黑炭。
哎？那黑炭长得怎么那么像何大能？
蒋临风现在没工夫琢磨何大能的脸怎么那么黑，金钱当道，她眼里就没别的了，出门拦了一辆黄虫，直奔乐寿园。
果不其然，一眼就找到了钟添南。
蒋临风笃定钟添南肯定在这儿——上次跟那大哥串通着把镯子卖给钟添南后，蒋临风“好心”劝大哥赶紧换个地方，省得让钟添南碰见他，免不了血洒当场。前天和姚哥姚姐吃饭，钟添南被弄了个大红脸儿，现在免不了过来找大哥撒气，大哥不在，她怎么着也得在这儿蹲两天。
而且，蒋临风看人倒是没差，钟添南见到她，虽然挤眉弄眼地好像挺生气，不过一眼就知道是在装样子跟她逗着玩儿。
“我请你吃饭呀！”蒋临风很是自来熟地把自己塞进钟添南的摩托车挎斗里。
“不去。”钟添南梗着脖子不看她。
“那你送我去个地方呗！”
钟添南都快被气笑了，“大姐我和你熟吗？你拿我当摩的呢？”
“我猜你肯定愿意去！”
看着蒋临风那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钟添南明知道自己上钩了，还是忍不住好奇地看着她。
“带我去找金喆，去不去？”
钟添南无奈，不想这么乖乖就范，无奈理智抵不过八卦之情。
“坐稳了！咱们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