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二娘觉得自己上当了。
这么多菜,他们一家子,只怕要弄到半夜去了。
她一刚想着偷奸耍滑,手中的活慢了一下,就被后面的护卫一鞭子抽了过来。
鞭子撩过她的衣袖和发丝,差点没把她的魂给吓飞。
吕二娘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自己应该是想钱想疯了才来这里找罪受。
凭她以前那样不是动手打就是骂,把陈十一当做牲畜一般使唤,陈十一还会好心地给他们吃的,穿的?
自己的脑袋满是浆糊,一点都不灵光了。
晚上,她偷偷喊了家里的子女,要逃出去,结果刚出房门,就被一鞭子给挡了回去。
次日,一大早,吕二娘看到陈十一身着青绿长袍带着一大帮人又来了。
她忙堆起笑脸说道。
“女儿啊,家里还有地没侍弄,鸡还没喂,我们呢,就先回去了,什么良田百亩,什么白银万两,都是和你说笑呢。”
陈十一坚定道。
“这说出去的话,就必须要做得到,才能算一言九鼎,百灵,他们要的第二个是什么来着…”
“良田百亩。”
陈十一点头。
“这个挺简单的。”
“百灵,我记得我在京都郊外有一座山庄,那里的地好像有百亩,不过还没开荒吧,派他们去,仔细监督着,让他们勤快些,别偷懒。”
吕二娘一听,百亩?没开荒?
她瞬间眼皮子一白,晕了过去。
裴珞疏回来时听说了吕二娘的事,也觉得甚至好笑。
“阿珞,你最近在忙什么?”
“职上的事,还有九王叔的事…”
陈十一沉默了一会。
”我还有件事,你帮我查一下,有人特意到向阳村告知我现在的状况,引得吕二娘来找我,虽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我知道他的目的,就是要让我自己认清自己的身份,一个从穷山沟里出来的人,不该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人。“
裴珞疏写字的手顿了下来,笔尖的墨滴落在纸卷上,晕染了一片墨色。
他抬眸看着自己的妻子,眼眸中尽是愧疚的神色。
“十一,对不起,我定会好生约束他们,不准他们以后再生是非,离间我与你之间的感情。”
陈十一心里忽然有点悲哀。
“阿珞,你为了出身如此低微的我,放弃你的大好河山,你以后会后悔吗?”
裴珞疏紧紧抓住她的手。
“十一,不会的,别胡思乱想。”
陈十一沉默了一会。
“阿珞,你明日有空吗?”
“有。”
“明晚有灯会,你同我去逛灯会吧?”
“好。”
京都的灯火是所有州府中最为繁华富丽的,沿着护城河一路走来,满街都是五彩缤纷的灯火,有孩童提着圆灯穿梭在人群里,有站街吆喝叫卖,有的还在给制好的灯作画,各种好玩的好吃的层出不穷,令人眼花缭乱。
裴珞疏牵着陈十一,慢腾腾地走在街上。
陈十一是喜欢热闹的人,看着人来人往,人山人海,心里才不会那么空荡荡的。
前面,是由红色灯笼编织的一扇光墙,与一旁的楼房比肩而立。
她站在一旁的红漆梁柱旁,转身朝裴珞疏笑意盈盈。
“阿珞,你看我,是不是好小一只?”
裴珞疏笑着,看着她抱着与她齐高的红纸灯笼,身上的白色素衣浸染了红,衬得她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
她有好长一段日子没笑得如此开怀了。
裴珞疏走到陈十一身旁,递给了她一串糖画,画上,是她笑得恣意的模样。
陈十一双眸晶亮,尽是喜色。
“老人家手艺了得,你这娇憨的样儿,和糖画上的一样甜。”
“我都舍不得吃了,哪里有自己吃自己的。”
裴珞疏捏了捏她的鼻尖。
“你不吃,那我就吃了。”
旁边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十一。”
是温之柔。
旁边,还站着一位十四五岁的青衣少年。
他见到陈十一,眼眸晶亮,眼角尽是笑意,君子端庄,老成持重。
“姐姐…”
陈十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试探地问道。
“睿儿?”
少年点了点头,表情羞涩,悄悄红了耳尖。
陈十一揪着他的衣衫,上下打量着他,尽是欣慰。
“真好,真好,长得比我都高了。”
温之柔抿嘴笑道。
“你是怎么好意思把你的身高拿出来说事?”
睿儿就这样乖巧地任由陈十一打量。
“姐姐,你变了许多。”
陈十一抿嘴笑着问。
“是不是变老了?”
“越来越好看了。”
她揪了揪他的耳朵。
“从小就嘴甜,那些糖可没白喂。”
睿儿现已长大,是个小少年,被当做小孩子说事,尽是羞涩。
他看着身边站着的人,眼眸有点涩然,从他记事起,她就一直在自己身边,在最艰难的时候,是她想尽办法让自己过得好些,有时候是一把糖碎,是河边捡回来的一颗透明小石子,她会陪着自己念书,她非得让自己当她的小夫子,后来才知道,她认识的字和懂得的道理比自己多得多。
他还见她,有时候躲在角落偷偷地抹着眼泪,又强颜欢笑,她的话越来越少,她最爱的就是忙完一日繁重的活后,坐在父亲给她建的简陋小竹亭边,一坐就是半夜。
他还见,伯父会抱着她,轻吻她的额角,眼眸里溢满笑意,发着光,而如今,大伯的眼里已没有光了。
“姐姐,伯父也来了,他在顶上给灯笼作画呢。”
众人抬眼,只见一清俊的身影伴在莹润如珍珠的灯笼旁,为他冰蓝色的衣衫裹上了一层雾,衣袍纷飞,随着垂坠在肩颈的墨发飘荡在春日的夜风中,手中的笔,行云流水,似乎看得有人在瞧他,转身而回,眸色一片清冷,又觉得无趣,只一眼,便又回了头,专心绘着花灯。
温之柔声音清浅。
“他性子冷,平素不爱说话。”
裴珞疏抬眼瞧了周遭一回,牵过陈十一的手。
“前头还有更精妙的,我们再去寻一番?“
陈十一点头,和温之柔和睿儿打了招呼,便往前走了去。
她手中又买了很多新奇的玩意,裴珞疏看着手中她的糖画渐渐地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