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恙咧嘴一笑。
“陈东家智慧无边。”
陈十一失笑道。
“我一直猜想,九王叔把你派到原州来究竟是做什么,做市舶司的理事大人?那谁不能做,非得把你从我手中强要下来,不惜欠我一个人情,原来是管着这么严密的事儿。”
沈无恙赶忙接话道。
“九王叔生前给我来了信,说要把这片盐地送给你。”
陈十一静静地看着沈无恙。
沈无恙被陈十一看得很不自在。
“这片盐地官府不知道吧。”
“肯定不知道啊。”
“那就是私盐,贩卖私盐一两以上,直接处死,你这是嫌我命活得太长了吧。”
沈无恙笑道。
“你可是一国之后,怕什么。”
陈十一看着面前忙碌的人群。
“你没收到消息,陛下的发妻因病薨逝吗?”
沈无恙顿时敛去了玩闹的神色,而一旁的福大,惊讶不已。
“那个姓裴的如何对得起你?”
陈十一摇头。
“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的决定。”
福大哼了一声。
“真是蠢死了。”
“当时朝堂上陷入僵局,那些旧臣世家借着我是恶灵的谣传,联合奏请,要裴珞疏将我处死。”
沈无恙插了一句。
“那陛下可以在登基的那日,直接下旨把你封为皇后,那些旧臣还能在陛下登基那日闹事吗?”
福大和陈十一沉默了,沈无恙见两人不作声,心里也没了底。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陈十一解释道。
“他登基的时候,情势特别复杂,不是一两句就能说得明白的。”
沈无恙见福大的脸色不好,立即接过话头。
“诶,先把我这个事解决了,行吗?”
陈十一撇了撇嘴。
“有什么好解决的,不要。”
沈无恙脸色微变。
“姑奶奶,这是九王叔给你留下的遗产,不收也得收啊。”
陈十一干脆找了块平整点的石头坐了下来。
“九王叔都过世那么久了,你现在才来说这个事,我就不相信,你没想过要私吞这块盐地?”
沈无恙舔着脸说道。
“嘿嘿,我确实有这个想法,当时也吞了一点,结果卡在脖子这里吞不下去了,这不是找你想办法来着。”
陈十一被气笑了。
“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沈无恙蹲在陈十一旁边笑道。
“原州,你有几条船,还有尽是高手的护卫队,这块盐地,你肯定能吃得下。”
陈十一沉思了一会。
“昨夜,那些追我们的是什么人?”
“是盐地的人,那些人本来听命于我,结果不知道是谁说我失了靠山,然后就联合起来起事,要我将盐地的收成分给他们一半,这不,我赶紧给你去了消息。”
陈十一拍了拍手,站起了身。
“我们走吧。”
沈无恙立即傻眼了。
“陈东家,你不管了吗?这可是九王叔留给你的。”
陈十一暗自叹了口气。
“他从来就没给过我一个安生东西,不想要。”
福大却在一旁说道。
“要了吧。”
陈十一眼睛眨了眨。
“福大,你说什么?”
“我说,要了。”
“为何?”
“你现在隐姓埋名,以前挣的功绩和荣耀都没有了,赚多点安身立命之本也是好的,你也要多为自己考虑一番,不要一味为了别人。”
沈无恙立即接话道。
“正是,正是…”
陈十一想了一会说道。
“福大,这可是私盐,万一出了一点纰漏,我们要倒大霉的。”
福大冷声道。
“九王叔这几年不也没事,再说,你身后有丞相,还有姓裴的,就这点东西还护不住你吗?”
陈十一眼眸黯然。
“那我也不是以前的陈十一了。”
“你是怕自己的事拖累了姓裴的吧,怕坏了他的名声,怕他为难,如果换做以前的你,这片无主之地,你就是硬啃也要啃下一根骨头,没有骨头,喝点汤也行。你看看你现在,犹犹豫豫,畏畏缩缩,塞进你嘴里的肉,都要仔细盘问着来源,估量风险。以前还是你告诉我,做生意就是要嗅到钱味,立即动手,否则就失了先机…”
福大掀开灌木丛,往山下走了去。
“我希望你还是以前的陈十一,别变。”
陈十一站在山顶,沉默了很久。
沈无恙站在一旁,低声说道。
“陈东家,当个天下第一首富也是可以的,逍遥自在,再养几个面首,这日子不知道有多滋润,总比在宫内跟那么多女人抢一个男人强得多吧,说实话,要不是没办法,谁愿意去那宫墙里讨生活。”
“为了感情心甘情愿跳到牢笼里,真是浪费了你的一身本事。”
回到原州的住宅,陈十一看到在外面伸长脖子一直张望着的百灵。
她看见陈十一回来了,立即上前挽住她的手。
“阿姐,晚膳我都准备好了,都是你爱吃的。”
桌上,伯渊,常意,百灵都在,唯独不见了福大。
伯渊解释道。
“回来,他就去了船厂,提前说了不回来吃饭。”
百灵给陈十一夹了菜。
“阿姐,你别理他,他就是阴晴不定的,比女人还难伺候,一会一个主意。”
陈十一眼眸染了笑意。
“伯渊,你在原州历练的这段时日,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伯渊立即凑了过来。
“东家,我哪里不一样了?”
“嗯,就是很从容平和,没有以前那么咋咋呼呼的。”
常意也笑着说。
“嗯,那一身骚包的红色也换了,现在爱穿蓝色和白色。”
伯渊露出笑意。
“还不兴别人换个爱好,”他推了推旁边的百灵。“你说对吗?”
百灵点头。
“当然,再说,伯渊穿什么都好看。”
陈十一的调羹转着碗里的汤。
“那我变了吗?”
三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福大说我变了许多,变得敏感又自卑,犹豫又沉默,你们说这是因为什么?”
“是我将自己的卑劣不堪放大,把自己的孤傲放小…”
陈十一把调羹放在碗里,后背往座椅上一靠。
“以后,人前人后,唤我云沧公子。”
“去日不可追,来日犹可期。”
福大回来得很晚,他进自己屋子的时候,远远瞧见陈十一房里的灯还亮着。
他走了过去,透过窗户的缝隙,发现她扶靠在桌前,奋笔疾书。
眉头紧蹙,似乎在细细思索着什么。
她忽然间开口说了话。
“福大,还没休息吗?”
“刚回来。”
“我记得原州这边的护卫都是你在帮我监督的。”
“是。”
“我明日需要五百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