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本就没什么值得原谅的。
她啊,只想大家都死一处。
活着时勾心斗角,死了之后却连在一处,岂不是天大的有趣的笑话。
她只悔,她悔不该出去救苍生。
苍生无辜?
苍生该死。
这一生一世,尽皆错付了。
若有他生,不信他生。
她咬牙,用尽全部力气维持着理智,她道:“当务之急是送走那群幼苗,化形的可以自行离开,那群幼苗却离开不得。”
长老尽管不待见她,却还是听从她的,将使了个法子,留下了木分身,同去了三位长老,秋娘也跟着去了。
长老不放心她,让她等在封印外。
结界里的幼苗已经从带着血腥味的风里得知了有关外面的消息。
有小树苗摇晃着问:“秋娘,为什么会这样?”
秋娘慢吞吞道:“没有为什么,有时候不过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罢了。”
她抬头望着天,天空上是神族,那写着贪婪二字的脸上几乎隔了九重云都能看见。
她自言自语着:“我们遭受这些痛苦并不是因为我们不好,而是因为我们太好了。”
因为我们太好了,才会被那些利益熏心的玩意儿迫害至今。
这世道,善良是最不值钱的了。
一根木刺贯穿了她的肩胛骨,乳白色的汁液喷出,秋娘顺着这木刺,虚空一抓便撕裂了空间,里面被迫走出来一个人,那是一株化了形的天边树。
秋娘记得他,他是天边树种族里最不起眼的一个,无功无过,从不与他人闹过红脸。
秋娘曾想过叛徒的人选,却很少怀疑眼前人。
一时间,秋娘有很多话想说,却到底没有问出口。
在种族存亡之际,仿佛问什么都太过多余。
所以秋娘只是甩出一根木箭贯穿了那人的身体,那人似乎知道自己不是秋娘的对手,捏了个法诀便被传送走了。
秋娘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做,也不知道外面的那些人对他许了什么承诺,可她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到时候所有的天边树都被抓走了,他这样的叛徒,难道就能够在那些玩意儿面前讨着好吗?不也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她虽然看得明白,却不打算说出来,她只是带着恶意的想,去死吧,去死在那群本以为能够带给你未来的玩意儿面前吧。
秋娘不坏,可再不坏的心在遭受了一次次背叛与伤害后,也会心灰意冷,也会想要保护。
谁也不是圣人。
她只有怨恨。
恨不能同这靡靡烂世同归于尽。
长老们送走了小树苗,见外面有打斗过的痕迹,对这位曾经最看好的族人只有一声叹息,他们对秋娘也有恨,然而这恨在如今的时机面前,便不值一提。
长老们挥袖道:“你走吧。”
秋娘问:“你们呢?”
“拖延时机,让他们走。”大长老顿了顿,“你也走吧。”
长老们离去。
不多时,秋娘站到他们身旁,平静道:“我来了。”
“你来做什么?走吧!离这里远远的。”三长老道。
“天边树一族灭门之祸,皆因我而起,我怎么还有脸独自苟活下去?”
她是来从容赴死的,她为了自己的心愿,而将整个族群推入万劫不复之地,除了一死,她实在想不到别的法子来洗清自己的罪孽了。
大长老叹息道:“与你无关,如果早知道你对这件事情会耿耿于怀这么多年,当时即便拼的一个被誓言反噬,我等定会出去救下木娘的。”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孰是孰非,秋娘已经浑然不在意。
事已至此,人力难改,与其说那些没有用的,还不如做好眼前的事。
所谓眼前事,便是送死——自爆。
倘若落在那些玩意儿手里,是个死无全尸的解决,身上每一块儿都会被切割雕篆。
不如自爆,爆得身体为灰,还能一次性带走一堆恶心的玩意儿。
她垂下睫毛,她想,慷慨复悲歌,千古艰难不独死。
谁怕死呢,死就死吧。
她站在结界里,看着化形的天边树本想传送离开,却被传送进敌人的阵营,很快被抓了起来。
秋娘眯眼道:“他们的结局可不大好。”
大长老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灭族的结局,改变不了。”
“我杀了你。”
“不用你杀,我在这里,本来就是为了死的。”
她死气沉沉,毫无存活的欲望。
她冲出结界,被传送到一群敌军中间,她笑着自爆了,刹那间,地动山摇,那冲天之火几乎要将方圆几百里的一切都给吞噬干净。
一股乳白色的汁液落在地上,很快将地面腐蚀出深坑,被汁液溅到的人很快便被腐蚀个干净,就连骨头架子都不带给人留下的,端的是恶毒。
可再恶毒,也恶毒不过为了利益便没了心肝儿的玩意儿。
天边树是天生良善之树,可调节天地灵气,可凝神静气,而用特殊法子献祭出的天边树爆炸时的汁液反而是剧毒之物,就如同和天边树一起生长出的苦夏一样,皆是剧毒之物,沾之断人肠。
献祭之法是与生俱来生而知之的东西,并不需要学习。
于是,那一天,山谷附近不断的传来了砰砰声,那些为着利益而来的不少生灵在这一天,一同去见了阎王。
兔子急了也踹鹰,他们将天边树一族逼到如此地步,带走他们性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这一役,死了百万生灵,然而大家只后悔天边树自爆得太多,导致本就不够分的天边树越发的少了。
那些贪生怕死,没有自爆的,被各自瓜分了,化成人形的被禁术禁锢着养在身边,没化成人形的则是被连根挖走。
随后被怎么样了就不一定了。
那曾经出卖天边树种族的叛徒,也没逃过被瓜分的下场,他像是被验货一样,被割下了一大块肉,那块肉在脱离身体之后便变成了一截木头。
割下肉的人反复检验,最后评判道:“资质太过糟糕,远远比不上别的。不过强勉对那些人是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