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荠看着她,神色很是温和,他微微笑着,显得温柔可亲又宠溺,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他顺着孩子的话说,还哄着她。
他道:“那你为什么不这样做?”
女子捏着他的脸颊,皱眉道:“我不喜欢你这样笑,难看死了。对了,你可少要对我那位姑姑这样笑,因为,她喜欢的那个人素来便是这样对她笑的。她啊,现在不能见到任何和那个人有关的事。”
“那你可就说晚了,我已经这样对她笑过很多回了,不过看起来,她并没有什么反应。”
少女若有所思,道:“也许她已经走出来了不一定,不过更有可能,她是在隐忍,秘密谋划搞个大的。我想,更有可能是第二种。”
她说话总是这样,意犹未尽,说一半留一半。
她自言自语的说完,方才捏了捏他脸颊,有些遗憾,只是脸上更多的是不屑的笑容。
她嘲讽的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那齐王,好大喜功,自以为是,还想长生不老,还想永久的统治。我看他仿佛是在做梦。”
“以你的说法,你不是喜欢这样的恶人吗?”
少女闻言很是不喜,抬手甩了他一个巴掌:“你在说的什么话!是把我和四大凶兽做比较吗!它们也配!一群没脑子的玩意儿,所以我最是恶心你们这些低下种族了,纵然化形,也不过是块儿榆木疙瘩,给你几千万年都学不会说话。蠢东西!”
若荠低着头,思索着怎么弄她,他不喜欢被别人这样欺辱,欺辱他的,他总要收拾回去,比如那些给他下毒的妃子,莫不是以为还真是那老齐王随便选的。
人丹也好,凌辱也罢,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不是吗?
少女踢踹他一脚,意兴阑珊的笑道:“可真没意思,去他妈的命运,这该死的命运。”
“你也怕命运。”若荠淡淡的笑了。
“我不在这红尘中时,当然不怕,这命运牵扯不了我。可当我的化身在这儿时,我又怎能不怕呢?每个人……每个人身后都有一根线那是命运操纵的傀儡丝。”她说的理直气壮。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之下说出了什么,这本不该世人知道的事情就被她这样随口说出。
她不以为意。
她又踢了他一脚,道:“你好生在这里待着吧!”
她笑眯眯的咧出了牙,红唇白齿,却莫名的叫人打了个冷颤,总叫人觉得他下一刻似乎就会择人而噬。
她幽幽的,却莫名的带了一点兴奋之意,她道:“你最好乖乖的待在这里,莫要破坏我的计划。我这人向来便不是什么好人,你若惹怒了我,我便把你是天边树的消息让整个天下都知道,我很期待哦~”
即便在天边树消亡很多年的今日,仍然有人追寻着天边树的踪迹,可以想象,倘若叫人知道他是天边树,他一定会被这些不知好歹的人抓住。就算这些家伙抓不住,这不眼前还有一个恶魔吗?这个恶魔会很愉快的把他交出去,甚至有可能将他分成十截八截,研成粉末,做成香包再分出去。
想一想,便叫人白了脸。
他看着少女。
少女笑着,美艳的脸上是叫人甘愿沉沦的醉生梦死的笑容,若荠却只在一瞬当中想到一个词——恶魔。
他知道眼前的女人是不折不扣的恶魔,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得到她,然而少女却有无数种方法能够威胁得到自己,除非他能够破釜沉舟舍了一切,否则他永远都不可能对这个少女造成什么伤害。
他只知道,他在虚无之地待了无数年,无数年后,世人当不知道他是天边树。
天边树已凋零。
却不妨还有这女子。
他像是一条被人掐住七寸的毒蛇,纵然心有不甘,也挣脱不得,只能被人捏在手心把玩。
他沉默不语。
他乖顺的态度取悦了少女,少女快乐的走了。
那是若荠最后一次看见她。
祭殿里很空旷,没有一个人,没有一点呼吸。
除了隔上几天才会来送饭的人,他便再也见不到其他人了。
他独自待着的时候,目光一寸一寸的扫过宫殿,将整座宫殿都记了下来。
他看见太高的房梁,那样远远的,似乎两个人叠在一起都触碰不到。
他想,被关在这样的地方,想要上吊自杀都很费劲,好在可以撞柱。
他看见着支撑屋檐的柱子,这样默默的想着。
那柱子上雕刻的花纹,不是龙。而是一种不知名的图案,仿佛是一个人,一个异域的奇异的女人。
却在看见的那一瞬间,让人生出幻觉,几乎要头晕目眩,还有极少数的时候,他会看着那花纹陷入一种极其暴躁的情况。
他本是天边树,就算不再相信这个世界,却也不会像大部分人那样滋生心魔,更是少有表露的恶念。
只有当他看见柱子上的花纹时,他才会从心中生出一股恨不得毁灭天下的的感觉。
后来他就不再盯着柱子看了,他想。那上面应该是某种罕见的极少被人知道的邪神,不可直视,一旦直视,便会整个人陷入错乱。
他看见了地上的花纹,坑坑洼洼的,在那些凹陷下去的地方,尚且有着干涸的乌黑的不知名玩意儿,用手触碰一下,便知道这是血。
他可以透过那些血,看到过去。
过去有无数的人被带到这里,他们被绑住,动弹不得,然后被割开他们的手腕脚踝,血流出来,将这整个祭殿都打湿。
血顺着图案,将花纹的凹陷处填补,一点一点的流向祭台中央。
而后,中央会生出一些火焰,弥漫整个祭台,祭台上生出的熊熊火焰将这些人一次又一次的燃烧殆尽,直到成为一截焦炭。
画面的最后是一双白皙的手,手上太过于素净,以至于染上鲜血的时候格外显眼。
手很白很小,纤纤玉手,却从火焰中取出焦炭,毫发无损,那火甚至在还未接触到她的时候,就自行消散了,就像是顽劣的孩童看见自己的母亲一样,既爱慕又惧怕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