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你喜欢的那个姑娘哪儿都好,自然是与众不同的一些,我等庸脂俗粉,只该在这世俗里打滚,做个普普通通的妇人,好生过一辈子便足够了。”
“是吗……”
江寒月不喜欢她这样的回答,不知该对此如何回答她。
面对她,他有再多的话都显得苍白。
对于一个因他而受到伤害的人,他时常会觉得无话可说。
受伤了,那是再多话也无法弥补的。
安慰显得苍白。
他曾派去打探表妹的人遇到过一个老人,那个老人告诉探子,探子又告诉他,他这位表妹,其实从小到大的梦想便是做一个侠女,游历天下,打抱不平,铲除世间一切不平等的事。
想也知道,那般小小年纪的女娃说话必然是又可爱又嚣张的。
可是那个可爱又嚣张的女孩儿,现在面对着他说出来的,竟然只是想做个寻寻常普通妇人。
她也曾有梦想,她也曾意气风发,如今却不得不向命运低头。
世界即是熔炉,每个人都在其中被炼得不成样子,不得不低头。
表妹突然道:“其实,如果那位女子没有死的话,你可以在你我成亲之后将她娶进家里,我绝不会欺负她,也绝不会向伯父伯母说些什么的。”
江寒月笑了笑,若是白兮雨还活着,是绝不会做妾的。
白兮雨不止一次的说过,如果他敢娶别人,她就杀了自己,可是他马上要成亲了,白兮雨未必会出现杀了自己。
一个早已经死去的人是不会出现的。
他记得,他派人去找过白兮雨的尸体。
那些人没有找到。
华山自古一条道,虽有华山派在,却并非处处皆可至,如那悬崖之下,有一片黑暗峡谷,任何进入里面的生灵都会死去。
白兮雨跌落其中,必定不能活。
纵然能活,也走不出来。
追杀白兮雨的令,他还没有撤。
他无异是爱白兮雨的。
爱一个人和杀一个人并不冲突。
他笑道:“你是一个大度的人。”
“我不大度。”说到这里,表妹笑了起来,“难道表哥没有听过一句话吗?若一个女子,面对你的时候能劝你享齐人之福,不是她太爱你,便是她不爱你……”
“这就好。”
表妹还没有说她是哪一种情况,江寒月便下一次这样回答到,也就是说,在他的潜意识当中,他希望表妹是不爱他的,这样的话,他就只辜负了白兮雨一个人,感情这件事情上,亏欠的人越少越好。
表妹不蠢,自然是听出来了。
她说:“我虽然不爱你,可夫妻之间,表面上的和谐却还是要有的,表哥你说我说的对吗。”
她想,她怎么可能不爱他呢?这五六年里,她近乎催眠一样的说服自己,眼前这个优秀的男人是她的夫君,她已经接受了命运,并由衷的欣赏这个优秀的男人。
她怎么可能不爱呢。
可她啊,到底是得不到他的真心,便只能抱着最后的那点儿自尊不撒手。
江寒月道:“以后不用提她了,事情过去便也就过去了。”
表妹笑道:“我倒也不是故意提她,只是给你提前打个招呼罢了。”
江寒月点头:“这些事不用细想,养好身子才最重要,即便不能修习武功,强身健体也是好的。待到七老八十还能下地走一走,总比躺在床上要好些。”
“说来也是。”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便散开了。
过得几日,丹药练出来了,又花得半月,表妹方才养好身子,两人这才返回江家老宅。
两人既然回来了,有些事情便提上了日程。
武林盟主将要大婚的事传得到处都是。
白兮雨也听见了。
白兮雨没有死,那黑暗峡谷里住着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岁的女人,鹤发童颜,自称自己是渔樵仙,那个百年前跳下华山之巅的渔樵仙,可若再要问,那女子便不回答了。
白兮雨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又何必多问。
黑暗峡谷里并非不可以出去,只是渔樵仙不出去罢了,平时有个童子偶尔会送进来一些东西,连带的,也会告诉她们一些来自外界的消息。
还是那句话,她不知道这里面藏了什么爱恨情仇,也不知道为什么华山弟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给一个跳下悬崖的不知道活了多久的魔教妖女送东西。
她不知道,她也不问。
因为一个人若是知道的太多了,反而不好。
这日,童子又来了,递过了篮子,同白兮雨说起了外面的事。
童子绑着两个发髻,看起来很是可爱。
童子一脸天真道:“师兄下山回来告诉我们,武林盟主将要娶妻啦,他的夫人看起来便是个大家闺秀,好看得很。和这武林中的女子一点儿都不同,师兄说,谁娶了那女子才叫有福气呢,看起来就温温柔柔的话不多。”
她握紧了手,温柔笑着:“武林盟主叫什么名字啊?”
“江寒月。”童子笑道,“师兄说,他们江家,世代都是武林盟主,然而为人处事不偏不倚,深受武林中人的信任与爱戴,我若是有一天能如他们这样受人爱戴就好了。”
“去他娘的狗屁不偏不倚,他们就是一群忘恩负义的小人。”她捏住童子的衣领愤怒不已。
她狰狞的模样吓坏了童子。
他才六七岁,上山不过一年,尚在外门,做些粗使功夫,又因为长得可爱,门里的师兄师姐们都爱逗弄他,并没有对他这么狰狞过,白兮雨突然对他这样子,着实是吓坏他了,他吓得牙齿都买打颤。
门里,渔樵仙出口解围:“放过他吧,他不过就是个孩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你又何必生气。”
白兮雨松开手。
童子连滚带爬的跑了。
他想,师兄他们说的对,这山谷里面果然住了一个恐怖的老妖婆,平时看起来特别温柔,可是一发脾气,就像是要吃了小孩子一样哩,可真真是吓坏他了,他再也不要来这个鬼地方了。
白兮雨一个人站在那里发呆,眼角不自觉的落下眼泪来,她奇怪的擦了擦眼角,才发现自己哭了,她勾了勾唇角,又变成了个笑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