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我可是方家正统嫡子,天分肯定是不低的。”
颇为自傲,还有些瞧不起旁系弟子的意思。方羌舞伸出手指弹了一下他的脑瓜,语气平淡说道:“小看别人是会吃亏的,人外有人,这个道理你必须懂得,如果你哪天有机会,被别人按着打,大概就明白了。”
方晴莫眼珠子滴溜一转,询问道:“羌舞姐姐是遇到什么厉害的人了?”
他还是不在意方羌舞刚才的话,转而问别的问题。
方羌舞稍微愣了一下,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那个人也是方家的,不过是旁系,为人谨慎,不愿过多暴露自己,做事极为小心。
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沉声道:“不如他。”
方羌舞拉着方秋慈的小手走,在这一群人中,她独独喜欢这个孩子,光是模样就很乖巧讨喜。而其他人则是有说不出的狡诈,都有自己阴暗的一面。
“她这是……走了。”
方义涵有些意外,本以为她会说方晴莫一顿,看来是真放弃他们了?
“姐姐,是方止为?”
虽然不是特别熟,但方秋慈知道这个人,和她是一个老师,每次方秋慈去找方羌舞的时候,那个人总是在的,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方羌舞的视线总是落在那个人身上,久而久之,便也察觉出什么来。
“切记不能同别人提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会听话。
回到方家私塾,两人亲眼看到一位老者和一个少年从一间屋子走出,少年抱着叠起来有一掌宽的书本,笑容憨厚的与老者交谈。同时,他们也注意到了路过的方羌舞和方秋慈。
“原来是羌舞和秋慈啊,这又是去哪玩了?”
问他们话的是那老者,方止为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视线落在他身上的方羌舞,礼貌的微笑。
从方羌舞这凌乱不堪的模样来看,是知道他们又去打架了,每次都能弄成这样,而老者也是教了不少年的书,对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虽然没他们这一届闹,却也是不相上下。
方羌舞和方秋慈身子微微弯着,拱手后站直身子,方羌舞道:“去了簌湖林,夫子身体好些了吗?”
怕不是回光返照,夫子已经病很久了,纵有灵丹妙药,他们也不敢给一个没有修为的人用。
“只是闲来无事,过来看看。”
说着,还温柔的摸了摸方止为细软的头发。就是过来看方止为的咯,谁不知道方止为是他最喜欢的学生,知道这人平日有事没事都会来私塾,要找他也就容易。
这些夫子都格外的喜欢他,真是让人羡慕。
其他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说,她也不是什么多话的人,随便糊弄几句就离开了。
老者目送他们两个离开,在后面呢喃道:“羌舞这孩子……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下一任家主。”
方止为眨了眨眼睛,笑道:“原来夫子很看好羌舞啊,我也觉得她很厉害呢。”
这从来不是什么谦虚的话,方羌舞确实很优秀。走一步看百步,很稳重。
“真可惜啊……”
老者想到了某一任家主,若是那个人也生活在这时候的方家,说不定也会和她一样活泼。
势是他造的,福是别人享的。
方止为看得见他眼里的惆怅,抿嘴叹道:“夫子是因为什么留在方家的呢?”
“前任家主,初次相见时,我才十七岁,今年六十三了,快入土的人,现在想想,还真有些怀念过去呢。”
邹巴巴的皮肤,气息微弱的声音,都好像在预示着这位老者即将消逝的生命。他只是普通人,纵有灵丹妙药,也不适合凡人,终究是为修士做的,那些药是好,但七分药性三分毒性,一点毒就足够要了他的命。
“夫子……我以后,想要炼制凡人也能服用的寿丹。”
他的声音有说不出的期待,眼睛一亮,看到的都是未来美好的东西。老者笑了笑,也不说什么,自顾自的就走开了。
方止为跟上他,默默地走在后面。送走了,就如同送走当年的姐姐一样。姐姐对他很好,夫子也对他很好,但是他们都是一点没有都灵力的凡人,没有哪个药师愿意花时间去专门为凡人炼药,延寿丹只适合修士,对凡人是毒药。
以前的他总是在想,是不是只要身强体壮,就不用担心寿命不够用,只要不会生病,就不会死。
也许死亡并不是简单的出意外和生病才会出现,身体精力枯竭了也会死。照凡人的角度看,夫子也算是寿终正寝了。
但凡有些修为,都不至于用不了丹。万物皆有灵力,而极少数人半点灵力都没有,在荒域不算少,但在清域……那就大有原因。
“还在想夫子?”
身着素衣的方止为轻轻的荡着秋千,而方羌舞一身青衣,无聊的看他。夫子离开有一段时间了,可这个人状态还没回来。
“我想离开这里了……”
方羌舞突然一怔,但随后又恢复如常,闭口不言。
没有任何念想留下,却有一定要离开的理由。
“有关炼丹疗病的书我已经翻烂,一些没看透的书也已经抄录完,在外面,说不定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方止为的父母死的早,但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其中那个凡人陪他最久,有八年的时间。因为父母是修为强大的修士,生的每一个孩子年份都隔的远,在他满月不久便双双陨落。
在他两岁时,大姐和二哥死于西水镇,而身为凡人的三姐,在四年前就去世了。夫子陪了他十年的时间,说感情不深是假的。
半月前看他在棺前哭的痛不欲生,方羌舞心里是五味杂陈的,很奇怪,他们这些嫡系像是被剥夺了七情六欲,对教她五年书的夫子哭不出一滴眼泪。虽然她是难过的。
“需要我帮你吗?”
方止为轻轻的摇头,说:“我已经拿到出府的凭证,天亮就走。”
方羌舞看着刚升起的月亮,便知道这人又要在这里待一晚上,而私塾前的这棵老树,早已经叶黄枝枯。
“其实我可以向楼玉仁楼药师……”
方止为眨眼间,打断她的话:“不必了,道不同,更何况,他教我的已经够多了,他也亲口承认过,已经没什么能教的了。”
他笑得顽皮,也是这句话,方羌舞才知道他和楼玉仁早就认识,又小看这人了。
倒也不是都会,总之需要他出去磨练。
方羌舞不说话,沉默地看着她。对方笑道:“方羌舞,多谢你这些年的关照。”
刹那间,风吹帆动,晚风吹起青丝,面前的人拍了拍腿上不存在的灰,转身进了其中一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