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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pen Stroke

翻译:GloomRadiancy

阅前提示,此文为同作者笔下《步入深渊》同一个平行宇宙下的交叉文,建议阅读以下两篇文章以获得最佳阅读体验。

标签:悬疑,怪诞,压抑,黑暗

步入深渊:

祸起深渊:

分歧章节:深渊

冬梢(winter wisp)看着眼前的独角兽以小心翼翼的姿态打开他的公文包,将里面的物件取出并在厨房的餐桌上一字排开,整齐有序。面对此景的他觉得此刻是如此的荒谬:不得不向外求助,信任一位对他全然陌生的小马,让他来处理一件对他那么重要...那么令他揪心,恐惧且私人的事务。他完全找不到一个适合用来形容当下他的处境的词。

一叠与桌沿精确对齐,垒得整整齐齐的白纸、一个墨水瓶、一支纯白色的羽毛笔。独角兽取出的这些东西还算是属于正常范畴的,但这之后就急转而下了。他先是往桌上摆了一个指南针——上面的指针晃悠了一会儿之后迅速地找准了北方——然后又拿出了一个安置在迷你座垫上的迷你铃铛,仿佛是从一家迷你家具店里面淘来的赠品。最后是一个金属徽章,六个角上各自嵌着一块小巧的宝石,正面印着一棵半朽的树的图像。

“梢先生。”

冬梢连忙抬起头。公马已经收拾好了公文包,不过冬梢盯着他带来的这些奇怪小物件看得入迷了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独角兽整体印象平庸,暗红色的鬃毛像是火堆中的一块余烬,身高和身材都属于中等水平。“很抱歉,炉缘先生(mr.hearth)。我刚才...分心了。”

“可以理解。根据你的来信,我们猜测出你最近这段时间并不好过。所以请向我描述一遍事情的全貌,以便于我亲耳听证。”

冬梢点点头,他的目光再一次朝着那个小小的指南针飘去。这个指南针成色很新,外壳金属依然闪亮光洁。他能够从中窥见自己的一圈扭曲映像:一只雪白色的天马,与他的名字相得益彰。对比起面前的炉缘先生,他们的区别就像是火与冰一样分明。

“我的一位叔叔,他在这间房子里住了一辈子。当时因为这间房子的继承问题,我叔叔家里闹得沸沸扬扬的。我叔叔的前妻和她的家族希望能继承这栋房子。当初他们离婚的时候...我的叔母试图从家产中分多几杯羹。她也如愿以偿了,但是叔叔死守这栋房子并发誓她永远也不会得到它。然后...他将这条毒誓带进了他的坟墓。而且在分发遗产时这条誓言也白纸黑字地写进了他的遗嘱里。他的前妻和家族永远不能拥有这栋房子,不管继承这里的人是谁。”

冬梢的眼睛瞥向附近的一扇窗户。“最后的裁决是由我来继承这栋房子。我当时简直欣喜若狂。一栋像这样的,坐落在中心城地段的房子?这消息对我家来说简直就跟美梦成真一样。我的妻子得到了一份更好的工作,现在她已经是一位中心城大厨,下一步准备朝着鞍纱街进军。而且中心城的教育资源又是如此的先进。我的小姑娘,春步(Spring Step),也过得很不错。她结交了好几个朋友,也很喜欢她的授课老师。”

“只不过...”炉缘说。

这语气似乎在暗示他...没错,冬梢知道自己还在顾左右而言他,努力不让自己嘴里窜出那些会让自己被当成神经病的词儿。他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目光从窗户上移开,转回到他的客人身上。“只不过最近发生了不少怪事。就是从我叔叔的前妻来访的那一天开始的。那一天她带来了一份乔迁礼物。我当时感到不小的震惊,因为这个举动的用意十分友善。我以为她这是在尝试修补之前家族留下的裂痕。

“那是一个装在礼物篮子里的布偶,春步几乎立刻就爱上了它。她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茶杯女士(mrs.teacup),跟它聊起了天。我那时候完全没有多想,只是小马驹和玩具过家家而已,大家都有过那个年纪。她玩着她的过家家,我们忙活我们的事情,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有一天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炉缘说,用他的魔法在他面前的白纸上记下了一些笔记,不过他没有动旁边那叠白纸,它们依旧与桌沿保持完美的齐平。

“那天春步因为跟另一个学生打架被从学校请回了家里。她从来都没有跟别人打过架,更别说是为了那么一点小事情。她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坏,时不时大闹一通,可是从她还是个小婴儿起她一直都是个安分守己的乖宝宝。我明白在小姑娘的成长过程中总会遭遇不同的生理期,她总会经历变化的。但就像我信里说的那样,有一天我叫春步回她的房间的时候,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她看着我的眼神...感觉无比的空洞。

“不对...空洞不足以形容那种感觉。那双眼睛...就像是有别处的存在在盯着我看,打量着我。我见过我的妻子在食品货架上挑选最新鲜的西红柿的眼神,那就是我当时的感受。就好像我低她一等,是货架上某件等待评判的商品。”

冬梢咽下了一小口唾沫,他收于两侧的翅膀死死绷紧,然后又缓缓舒张,试图驱赶因为那不好的回忆而涌现的诡异感。“在沉默了很久之后,春步开口说‘茶杯女士会让你后悔的。’。”冬梢打了个哆嗦,重复那句话让一股寒意漫上了他的脊梁骨。“当时她说的话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那种一字一顿的威胁。她威胁说她的布娃娃,那个从她叔母那得来的布娃娃,会让我后悔...而我完全相信她会说到做到。我真的认为那是一句实打实的威胁...从我的小姑娘口中发出的威胁。”

“然后陆续发生了怪事?”

“我那时以为只是因为我毛手毛脚了,从厨房灶台摔了一两件东西什么的,所以我确信自己是没把它放正。接着我的妻子在做菜时切伤了自己。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她是一位娴熟的厨师,我以为只是疏忽了弄出一道小伤口,但事实是一道深深的切痕。她从未犯过那么低级的错误。她足足缝了五针,消耗了一瓶治疗药水,外加上两天的修养,因为那伤势实在是过于严重。然后,就是那些夜里那些怪异的响声了。”

“我一开始以为只是春步起夜的声音,但是那阵噪音实在太大,蹄步声也太沉了。我认为有小马闯了进来,但是和我的妻子搜遍整间房子都没有找着任何入室的迹象。现在这种情况一周至少要出现个一两次。那些个夜晚我开始觉得自己只是在做梦,因为太担心春步的状态导致我的大脑臆造了那些幻觉。但是隔天晚上我们卧室的门自行开启了。”

炉缘点点头,依然在纸上写着笔记。“在那之后你去找了警察,接着联系上了mbI。”

冬梢连忙点头。“没错,没错。我们第二天晚上联系了警察。他们搜了一圈后没找到任何破门入室的迹象,但话又说回来,咱们这里可是小马国,是存在魔法和传送法术的地方,所以他们叫我去魔法调查局(magical bureau of Investigations)登记一下案件。顺便再次感谢你能抽空前来调查,炉缘先生。”

“这是我的工作,先生。不过我不得不承认,我无法找到任何小马在你的房子内使用过传送术的魔法痕迹。这栋房子附近的魔法场结构相当稳定,即使有误差也处在容许的范围内。”

听了这话,冬梢心里一沉。“所以...你什么忙也帮不上吗?”

“这不是我的意思。现在这情况,就我目前来看,是由某种更接近非常规魔法(Eccentric magic)的性质的魔法导致的,也依然属于魔法调查局的管辖范围。”

“非常规魔法(Eccentric magic)?”冬梢问,他以前从未听说过这个词语组合。然而这只让他那颗本就已经焦虑的心更加焦虑了。

“小马已经摸清楚了独角兽魔法,以及与之伴生的魔法容器的本质。小马国也同样是在药水魔法领域内领跑的先驱者。但是这个世界上的魔法种类之多,不是你我能想象的,先生。我相信你的房子正在遭遇一些怪事,不过我需要再深入调查一番才能弄清楚它们的源头。”

“有...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炉缘写下最后几个字符,然后将羽毛笔的笔尖往墨水瓶瓶口伸去。“我能看看那个布偶,也就是茶杯女士吗?”

冬梢点头,从他桌子旁的位置上起身。“当-当然可以,等我一分钟。”冬梢迅速地走出门,爬上楼梯。他很快进了春步的房间,毕竟门没有设锁。茶杯女士像往常一样在春步床面的正中央摆着一个坐立的姿势。春步每天上学前都会小心翼翼地将它摆在床上的这同一个位置。

冬梢拿起布偶,将它搂在一只翅膀里,回头快步往楼下走去。冬梢得承认,它真是一只精巧的可爱布偶。小小的粉色小马驹配上黄色的布织鬃毛和一个大大的微笑。它似乎是通过蹄工缝制而成的,不过,尽管有着如此惹人怜爱的外表,每次冬梢拿起它时,都有一股古怪的臭味钻进他的鼻孔里。就好像春步拿着它碰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无论洗过多少次,那股臭味都一直在玩偶身上挥之不去。

而现在,等到他回到楼梯底时,那股同样的臭味几乎要刺激他打出喷嚏来。他走进厨房,将布娃娃放在餐厨桌上。“就是这个了。”他说着抬头看向炉缘。

炉缘点头表示确认,并静静地观察了这个布偶一会儿。冬梢注意到他的鼻翼微微抽动。难道他也嗅到了同样的臭味?冬梢很高兴自己不是唯一一个能闻到它的。他就是不明白自己女儿怎么能天天跟它呆在一块却从来没有抱怨过恶臭。

独角兽公马继续观察了那个布娃娃几分钟,往纸上记下了一些从冬梢这边的角度没法看清的笔记。然后炉缘拿起指南针往布娃娃身上凑过去,指南针的指针依旧指着北方,不管公马从哪个方向往它身上凑。难道他以为会发生些什么?他觉得娃娃的身体里藏了磁石吗?

然后公马拿起那个小巧的铃铛摇了起来,用他的蹄子轻轻敲打铃铛的壁身的同时魔法继续将指南针飘浮在娃娃的附近。小铃铛发出的声音很好听,哪怕它只是这么小的一个物件,这让冬梢联想起了商店门框上迎宾铃铛的声音。悦耳、清脆,轻易就能穿透杂音滑入耳膜。

铃...铃...铃...炉缘以一个稳定的频率敲打着铃铛,而且维持了好几分钟。冬梢下意识地在心里数起了摇铃的次数。八...九...十...他开始感到紧张了。炉缘的行为是如此的怪异...他到底在指望什...然后他的眼睛捕捉到了一丝异动。冬梢往那处异动望过去,心里怀疑自己是不是盯着太久眼睛发花了。

每一次炉缘摇动铃铛时,指南针的指针都会短暂地轻微晃动一下,往布娃娃的方向指过去,随即又指回北方。

最后,在摇了好一会儿铃铛后,炉缘放下了指南针,并往纸上添了几笔潦草的笔记,并同时拿起了徽章。徽章用一根细长的绳垂钓着,炉缘牵着细绳挨近了布娃娃,它懒洋洋地打着转儿,随着从线头那一端传来的任何幅度的动作来回摆动。

但是与此同时,冬梢注意到徽章上的宝石亮起了微弱的光芒。除了一块表面依然黯淡的宝石,每一块散发出的光芒都有着细微的区别。炉缘先生也注意到了其中的区别,因为他在纸上草草地画下了徽章的简图,同时在每一块宝石旁边标注了细节。

完事了之后,炉缘收起了徽章,开始收拾他的那堆物件,包括他的笔记、墨水瓶和羽毛笔。

冬梢的目光在布娃娃和炉缘先生身上寻梭了几个来回,然后问道:“慢,慢着,就这样了?我的意思是...我对这娃娃也有我自己的疑问,但是你怎么这样就弄清楚了情况?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还是有小马在搞鬼?”

炉缘先生将所有物件打包进鞍袋,鞍袋跨在背上,魔法飘起帽子,独角迅速地找准了预留的孔位,然后才开口答道:“我的初步结论是,这个布偶遭遇了某种本质源于魔法的存在的影响,这影响也延伸到了您的女儿身上。正常情况下我会留下来继续深究这种存在的源头,但是我的初步结论也告诉我现在的情况更需要一位专家的协助。”

炉缘转身准备离开,冬梢慌慌张张地追了上去。“但-但是春步怎么办?我的小女儿会平安无事吗?”

炉缘停在了门口,魔法已经抓住了门把手。“我向您保证先生,您的女儿会没事的。”他扭头对着冬梢说,“调查局今晚就会派专家来协助您的女儿。日落后的一个小时,专家会准点拜访。请务必通知好您的妻子,但对于您的女儿,建议不要对她泄露任何消息。让她认为一切如常就好。”

“你说的那只小马...能帮助我们解决问题,对吗?”

“如果那是我认为的那位专家,先生,我向您保证,她是执行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

~~~

那天晚些时候,冬梢看着钟表的分针缓慢地滑向那位mbI专家到达的时刻。他瞥了一眼他的妻子,绿藤(Green Garnish)。他们此时坐在沙发上,他用一只翅膀捧着一本书,而他的陆马妻子用的是自己的蹄子。通常这个时候就是他们两口子闲聊和读书的时间,他们的女儿春步则在客厅里玩闹。

春步表现得就跟平时一样,跟茶杯女士和她的其他几样玩具过家家。从她那几件玩具的排布,冬梢很难判断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游戏,只有茶杯女士如往常一般占据了最中央的位置。

尽管女儿轻松地玩着过家家,但是她的父母一点也不轻松。他们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冬梢已经在同一页内容上卡壳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他相信自己的妻子也没能取得多大的阅读进展。

再次往时钟望去,分针继续一格一格地往前挪动。时候到了,仿佛是听到了打点声一般,门上如约响起了一声礼貌的敲门声。

冬梢几乎被这声敲门声吓得魂飞魄散。他的确是已经焦虑到掐着点在等了,但是这突然的敲门声还是着实吓了他一跳。春步和绿藤也被吓得不轻,现在一家三口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扇门上。

“我去开,”风梢说,嗓音陌生得不像是自己口中发出的。他从沙发上起身,借助翅膀飞到门前,将一只蹄子搭在门把手上,花了好几秒来稳住心态,试图安抚自己绷得紧紧的神经。接着,他拉开了门,径直向前望去。

他本期望能看到一张小马的脸,但是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白色的项圈和一条皇家紫的领带。

“那么,我猜你就是冬梢了。”

冬梢的眼睛向上望去,同时往后退了一步,还将脖子向上弯成一个不舒服的角度。站在他门廊上的这位雌驹有着跟公主一样的身高,跟午夜的星空一样黑的皮毛。除了项圈和领带外,她脸上还架着一对方形眼镜,扎成圆髻的鬃毛盘在她脑后。第一眼看过去,他还以为是“图书管理员公主”大驾光临了。

而“公主”这一称谓似乎也贴切。冬梢的目光扫过她的后半身,他看见她同样还有着独角和翅膀。这是一位天角兽,小马国六位天角中的一位。无需多言,冬梢已经清楚了他面前这位女士的身份。

“是-是的。”冬梢终于想起自己还没有回答面前雌驹的问题。

“闪闪专员,隶属mbI。我相信你已经等候我多时了。”

“是-是的。”他重复道,证实了自己对眼前这雌驹的身份的猜测,迅速站到一旁让出道来。身材高大的雌驹必须得低头才能踏入他们家的门槛,进屋之后,她直立起来时独角几乎都要顶到他们家的房顶了。但是她很小心地规避了阻碍,仿佛进出这些只为正常体型小马设计的设施对她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

冬梢察觉自己的妻子也走了上来,夫妻俩一同注视眼前这匹高大得可怕的小马。“闪闪...她是不是说了闪闪?”绿藤悄声问道,“她该不会是...”

“还能是谁?小马国一共才多少位天角兽?”冬梢压低声音说。他们的目光一刻不离他们眼前站着的这位天角兽。聂克丝·闪闪,梦魇之月的重生之身,现在就站在他们的房子里。他们也曾经在报纸上见过这位现任统治者之女,只不过她没有选择辅佐她母亲执政的道路,而是去了mbI任职。冬梢可从没想过有一天能见到本尊出现在自己家中。

聂克丝关上了她身后的门并从取下了挂在身上的鞍包。冬梢使劲咽下一口唾沫,有些迟疑地问道。“我们能为您提供什么帮助吗?”

“感谢好意,但还是免了。”聂克丝答道。她的眼睛扫视了整间房子一圈,最后停留在了春步身上,后者也在看着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我猜这位就是令爱。”

“没,没错。”

说到这,聂克丝卸下了自己严谨而专业的工作态度。她慢慢地弯曲四肢,让身体贴上了地面。她长脖子的优势依然能使她与冬梢和绿藤对视。接着她继续放低自己的姿态,直到眼睛与春步完全处于同一水平线上。

“你好呀,春步。我的名字是聂克丝。”

“你好高。”春步说。冬梢为自己女儿在外人面前说出这么无礼的话而感到一丝难为情,不过这也怪不得她。他们正处于一个相当怪诞的场景之下。

“哦,是吗?我猜也是,不过你不需要害怕我。嘿,看起来你玩的很开心嘛,你在做什么呢?”

“茶杯公主正在管理她的王国,而我在帮她的忙!”春步骄傲地抱起她的玩偶们向她展示。春步继承了她母亲的基因,和她母亲一样是一只陆马。

“是呢...她的子民似乎也很开心呢,茶杯女士的王国真棒。”聂克丝亮起独角,她的鞍包掀起了一侧帆布。她从鞍包里取出了另一只布偶。这只玩偶看起来比茶杯女士旧得多,看起来也被使用过很长一段时间了。它身上打满了补丁,灰色的布料皱巴巴的,随着时间已经褪色大半。“那么茶杯公主愿意接待这位来自另一个国家的外交大使,聪明裤女士吗?”

“当然!”春步把布偶捧到自己的耳边,好像真的在认真听她讲话,时不时还点点头。在一边的冬梢是越看越不安,他感觉自己迷失在了一个荒诞的梦里。一位天角兽,在他家的客厅里,陪着他的女儿玩布娃娃过家家?他是什么时候撞到头了吗?

“其实呢,茶杯公主并不喜欢聪明裤女士。”春步终于开口说道,将茶杯女士搂在胸前。

“哦?那真是太可惜了,我一直以为大家都喜欢和聪明裤做朋友呢,”聂克丝低头看着小裤衩说,然后抬起头看回春步身上,“茶杯公主有说为什么她不喜欢聪明裤吗?”

“茶杯公主不喜欢她,因为她说‘她是个骗子。’。”

“也许你只需要跟聪明裤做做游戏,多了解一下小裤衩,这样你就知道聪明裤是一个多好的朋友了。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换?我能认识认识茶杯女士吗?”

“不!”

冬梢像吃到了酸柠檬一样龇起了牙,春步的反应比他预料的强烈得多。聂克丝只是随口问了问,但是春步却表现得像是自己的玩具马上要被抢走似的。这一反差简直毫无道理。“春步,那不是——”

聂克丝打断了他。“没关系的,”她伸出一侧的翅膀拦下了正打算上前的他,然后举起聪明裤,让她的嘴凑向她的耳朵,听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然后重新将她放回地上。“我亲爱的茶杯公主,我必须要为我刚才可能略微有些冒犯的行为而道歉,但是我长途跋涉至此地只为了守护您的健康。我听闻了不少糟糕的传言,说您染上了一种很严重的疾病。”

聂克丝捏着嗓子,用一种滑稽的声音说道,同时用魔法让聪明裤像小马一样立起来,向着春步走去。冬梢又怀疑自己在做梦了。这一幕简直离谱得没法说了。

“不,她才没病!”春步喊道,她的嗓门又大了一圈。她气得浑身发抖,冬梢知道自己的女儿距离歇斯底里只差轻轻的最后一推了。

“春步公主,我知道您十分地关心茶杯公主,一直都是她最好的助手。但是我必须道出我的担忧。”聂克丝继续借着聪明裤的声音说道,让聪明裤继续模仿小马的动作。“我这位朋友是一名精明的玩具医生,她只是想为你们提供帮助。”

“不——!!!”春步使劲全身力气,大声尖叫起来。冬梢面露难色,正打算上前阻止自己女儿继续胡闹。但是聂克丝再一次用翅膀拦下了他,哪怕春步依然在叫个不停。随着尖叫的持续进行,冬梢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一声微弱的,玻璃碎裂的声音,只是不知道那是从哪传来的。

最终,春步耗光了肺里所有的气体,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吸气,她的两只蹄子死死地抱住了布偶。聂克丝小心地飘起聪明裤,将它放回鞍包里,然后用魔法捏起眼镜一侧的镜臂,把眼镜从脸上摘了下来。

两侧镜片从边缘各自延伸出一片蜘蛛网状的裂痕。冬梢不由得怀疑这是自己女儿刚才那一通尖叫的杰作。他知道某些剧院的高音女歌手的声音可以震碎玻璃,但是也需要吟唱一个高音音符足够长的时间才能办到。他女儿的尖叫声没理由能高到那种程度。

“我已经因为这个损失了不少的好眼镜了。”聂克丝一边说,一边用摘下眼镜的眼睛看向夫妻俩。冬梢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雌驹当初穿过他们家门时的那双圆润的眼瞳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对锐利的竖瞳。“哪里有能让我处理掉这东西的地方吗?”

冬梢当机的大脑运行了好一会儿才回归现实,他勉强对上那双颇具穿透力的双眸,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当-当然,那边有个垃圾桶。”

聂克丝甚至都没有从她趴着的位置站起来。她用魔法引导碎掉的眼镜穿过过道,将它投入了垃圾桶中,然后把注意力放回春步身上。“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实体(Entity)的链接点依然附在这个娃娃上面。”

冬梢跟绿藤交换了个眼神,发现对方眼里都是一样的困惑。绿藤看着聂克丝问道:“实体?您在说什么呢?”

聂克丝重新站立起来,巍峨的身形再一次向着房间里每一只小马投下阴影。“我过会儿再解释。至于现在,我相信现在已经到了春步上床睡觉的时间了,绿藤女士。”

“茶杯女士觉得她说得对,她不想呆在你和你那讨厌的聪明裤旁边。”春步恶狠狠地说道。她躲在冬梢的身后,蹄子缠着他的一条腿。冬梢本能地试图安抚自己的女儿。他将一只蹄子搭在她的肩膀上,马上感受到了女儿身上的紧张感。她不是害怕,也没有在发抖。她蜷缩着身体,精神高度紧张,跟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一样的进攻姿态。

“那...那好吧,我们...我们上床去,亲爱的。”冬梢和绿藤领着春步走上楼梯,后面紧紧地跟着聂克丝。冬梢感觉心里毛毛的,但是指责的话也没法说出口。他把春步捂进被窝里,绿藤则去了浴室取水,然后是道晚安和睡前吻,都跟往常一样。只是这一切都被半隐在门廊阴影里的聂克丝密切注视着,不免得十分尴尬。

很快,只差熄灯和关门的两步,他们就可以离开了。就在这时,聂克丝伸出翅膀,用翼尖在冬梢肩膀上点了一点,示意他和绿藤跟她到走廊中间来,哪怕此时的春步已经闭上了眼睛,在床上躺好了。

“不要让她离开房间。”冬梢眨眨眼,看了一眼绿藤,又看了一眼春步,最后看向聂克丝,脑子试图理解她刚说的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什么?”

聂克丝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语,这次语气里充满了身为一位mbI专员所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权威感。“我即将对您的女儿进行治疗。我可以帮助她,但是你们必须一步都不能让她离开她的房间,直到我批准为止。你们必须向我承诺。”

“但是你打算——?”

“我需要答复。”

冬梢紧张地后退了一步,恐惧在他腹部的深处搅动着。只是...他看了一眼他的妻子,又看了一眼聂克丝。虽然他的声音是颤抖的,但他仍然点了点头。“我-我们保证。”

聂克丝满意地点点头,她的独角随之亮起。接下来的几秒钟内发生的一连串事件几乎令冬梢的大脑当场当机了:聂克丝的魔力之触迅猛挥出,延伸进春步的房间里,抓起了茶杯女士,然后将其带离了房间。差不多在意识到茶杯女士被夺走的那一刻,春步也被惊醒了。小雌驹床上坐起来,大声惊叫。她在柔软的床垫上扑腾着起身,试图夺回被夺走的布偶。但是聂克丝抢先一步抓住门把手,使劲地关上了房间门。

“不要让她离开房间。”聂克丝重复道,同时用魔法将绿藤这只敦实的陆马雌驹挪到门前,抓起她的蹄子按在门把手上。冬梢的女儿使劲拍打着门板,不停划拉门把手的动静已经从门的一侧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但是门俨然不动,聂克丝的魔法没有让她得逞。

“可是!?”绿藤试图提出异议,但是聂克丝已经转身准备朝着楼下走了。

“不要让她离开房间!”聂克丝留下这句话后便从他们的视线内消失了,只留下面面相觑的夫妻俩,绿藤正借助自己的体重和力量将门把手抵住。他们的女儿从门的另一侧对着门大喊大叫,不停地捶打门板。毫无疑问是一次彻彻底底的撒泼。

“她打算干什么!?”绿藤已经被这事态彻底弄糊涂了。

冬梢看了一眼往下的台阶,再看了一眼他的妻子。他能看出来,绿藤正在尝试并且已经开始理解现状了,而实话实说,他也是同样的状态。聂克丝,是不是刚刚抢走了他们女儿的玩具?“我...我去...我去问问她,你...你就保持那样,别让她出来。”

“你打算跟她站一道?”

“她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给我一点时间问清楚。”说完,冬梢张开翅膀飞下楼梯。在他们交谈的那短短几分钟内,聂克丝已经将客厅的家具和地毯推到一角,清理出了一大片空地,现在她正用粉笔在硬木地板上涂画。冬梢落在地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她——一只天角兽,糟蹋他家的地板!

“你有问题吗,冬梢先生?”聂克丝没有停下手上的活计,但依然知晓了他的出现。粉笔画出了一大片充斥着几何形状和符号的区域,而处在这片区域中心的正是那只布娃娃。

更确切的说,布娃娃们。茶杯女士正以一个标准的锁喉姿势被聂克丝的布娃娃聪明裤牢牢控制住。布娃娃们一动不动,仿佛就是被摆成那样子的,但同时冬梢又无法理解这些棉花填充的布偶怎么能维持住那样一个姿势。

“不少,但第一个显而易见的就是,你为什么要偷走我女儿的布娃娃?”

“因为它被上身(possessed)了。”

possessed?这个词在冬梢的脑回路里堵了好一会才被顺下去。他女儿的惨叫声充斥着整间屋子,他身为父亲的本能催促着他去把娃娃放回原位,而他脑中负责理性思考的部分则渴望理解当下情况,这两股力量在他脑中争斗不休。possessed...possessed...结合那句话的语境...他的脑子只能联想到那唯一合乎情理的释义。

“你是说,鬼魂缠身?”

“你的直觉很敏锐,冬梢先生。”聂克丝一边评论,一边继续忙活她的涂鸦。画完了地板上的古怪图案之后,她从包里取出了好几个木碗和一个带木塞的玻璃瓶。她将木碗放置在地板图案的各个角落,拔出瓶塞,开始将里面的内容物撒入碗中。那似乎是某种奇怪颜色的闪粉。

“你的意思是我们被鬼诅咒了!?你说什么胡话呢?”他向前迈出一步,但感觉到聂克丝的魔法将他的身躯轻轻推了回来。

“不要迈入圆圈中,”她说,同时角尖闪起几枚火星子。碗中的粉末燃烧起来,燃起了蓝色的火焰,一股呛鼻的烟雾在屋中弥漫开来。闻着像是薰衣草和烧焦的干草的味道。“而且你们不是被鬼诅咒了,而是被某种实体诅咒了。”

“什么?”

“你应该清楚,冬梢先生,这世上存在远不止一种魔法。他们中的大多数源自自然世界,遵循自然的规律。但是有些魔法,则遵循着自己独有的规律,从精灵身上汲取力量。无序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而且,尽管他永远都是一个独一无二的,代表混沌的实体,但是他并不是唯一一个能够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影响这个世界的精灵。”

“一千年前,露娜公主借助一本书与上述的那些实体进行了交涉,获得了化身梦魇之月的力量。那些实体如今正试图朝我们索要报酬,那样的事就发生在不久之前,而且不止一次。他们在试图侵入我们的世界。现在小马国已经处于战争状态了,冬梢先生,一场悄无声息的、与暗与影之间的战争。”

冬梢咳嗽了一声。房间里的一切因为那燃烧的粉雾逐渐变得朦胧起来,但他依然能看见地板上的粉笔图案在发光。“恐怕你所谓的‘叔母’已经被另一方俘获了,”聂克丝说,“我猜她对这栋房子已经着魔到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它,所以才会有我们现在的这番谈话。”

春步的尖叫声逐渐变得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愤怒。拍击门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暴力。本来的敲打变成了拍击和撞击,就好像她已经打算将整个房间撕成碎片。冬梢能听见他妻子试图安慰他们女儿的声音,但很快她就提高音量朝着楼下喊道。“冬梢,现在下面在干什么!?”

“你...你把门顶住就好!我...我们在努力了!”

“给我快点!”

他妻子声音里的气恼让冬梢抿起嘴唇,他转身朝着聂克丝问道:“能再快点吗?”

“我已经尽我的最大努力,冬梢先生。这些实体有着他们独特的运作规律,但是有一条最常见且最明显的规则就是他们必须要将自身投影到这个面位的一个点上。这个实体选择的链接点是这个布娃娃,而它迟早会转移到你的女儿身上。我必须要清除这个链接点才能摧毁实体本身。”

房间里的薄雾正在消散,因为它们正往房间中央凝聚,凝聚成了一朵飘浮在那两个布娃娃上方的积云。聂克丝向前迈出一步,伸出一只蹄子,将其探入云团中...奇怪的是她的蹄子居然没有直接穿透它。她的前腿往云团里一寸一寸地没入,就好像空气中莫名多出了一个坑洞。

冬梢看呆了,差点没留意到这栋房子已经变得多么安静,除此之外...哭泣声。他转头朝着楼上望去,心在刺痛。听起来春步已经没精力闹腾了,现在只想通过哭泣的方式要回她的玩具。

“没事了,亲爱的。”冬梢听见绿藤安慰春步的声音。

“冬梢,别让她打开那扇门!”聂克丝突然对他说,现在她的前腿已经完全没入了云团中。

冬梢不得不左右甩了两下脑袋,好从当前这一理智不再的古怪情形中恢复一点清醒。他看着聂克丝,又看着通往楼上的台阶。“什-什么?”

“实体尝试反抗。它在哄骗你的妻子。不要让她打开那扇门!”

冬梢的思维终于跟上了现状。春步已经停止了泼洒打滚,现在正在哭泣。父母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安慰自己哭泣的孩子。他肯定会第一时间这么做的,那么他的妻子自然也不例外。如果那就是实情的话...

“快!”

聂克丝这一有力的一吼,终于让冬梢挪动起了蹄子。他飞到台阶上,仓皇地赶回房间门前。他踏上最高的那一节台阶,往走廊深处望去。只见绿藤已经拧开了门把手,即将把房门推开。

从房间里传出一声吼叫,低沉而原始的吼叫。门被暴力地往内一扯,几乎将门板从铰链上扯下。绿藤被冲量连带着往里踉跄了几步,结果额头撞在了门框上,在地板上无力地摊成一团。

他们没有熄灭春步房间里的照明设施,但是从她房间里往外探出的却是午夜般的黑暗。冬梢觉察到了气压的变化,空气从他身旁呼啸而过,就好像他女儿的房间门是某种巨大的野兽的嘴。它深深地吸入了一口气。这口气很长很长,当风从他身边刮过时,他能闻到那些燃烧粉末的味道。

然后它就停止了。一切归于沉默。这栋房子和空气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突然,一声好似混合了多种猛兽的惨叫声的吼叫穿透了寂静的氛围。黑暗从他女儿的房间里如洪流般涌出。冬梢的脑子张皇地试图理解他所看到的一切。黑暗就像潮水般朝他涌来,但是他却能从中捕捉到尖牙的利泽。黑暗洪流冲击着他,从他身旁穿过,但是他却感觉到了疼痛。那是某种剽悍的猛兽,无形的爪牙撕咬着他的身躯。

黑暗流经他的身体,往台阶下徐徐流去,在底层撞上了一盆盆栽,于是它又发出一声吼叫。然后不知怎么的,这一滩液体状的黑暗居然站立了起来,尖牙和爪子从黑暗中显出,这一幕简直是彻底的邪祟满贯,不可名状。然而这个实体没能做出下一步举动。一束明亮的白光从客厅穿刺而出。冬梢知道那是从聂克丝所在的方位射来的。

紧接着传来了某物破碎的声音,就好像谁打碎了一扇玻璃窗。黑暗的实体发出吼叫。这一次的吼叫充满了痛苦,而且是如此的锐利,以至于冬梢不得不闭上眼睛,捂住自己的耳朵。

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仿佛是将唱针从留声机上挪开了一样。房子里再无任何动静,陷入了突然的沉默。他现在能听见的只有客厅大摆钟的指针发出的滴答声。

随后便是哭声,他女儿的哭声。冬梢睁开眼睛,回头看向走廊。他看见绿藤从地板上悠悠转醒,还有他的女儿,此刻正死死地抱住她母亲的脖颈,将口鼻埋入她的鬃毛中,一边哭泣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他所无法理解的词。

冬梢松了一口气,嘭嘭直跳的心脏也平静下来。他挪动起僵硬的四肢,顺着台阶往下走,看见了站在客厅里的聂克丝,本是在她脑后盘成发髻的鬃毛飘散开来,就好像漆黑的,星光点点的夜空。聂克丝正在整理自己的妆容,飘浮的鬃毛回缩成原来的发髻形状,然后她往里插入了一根长长的银色发针。发针插入的那一刻,魔法鬃毛恢复回了普通鬃毛的样式。

然后聂克丝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已经结束了。”

冬梢没有再停留一分一秒。他本该向聂克丝道谢的,但是如今他的脑中只想着磕磕绊绊地爬上台阶,冲到绿藤和春步的身旁。他紧紧抱住他的女儿,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都结束了,不管曾经发生了什么,它都已经结束了。

~~~

走在通往大街的小径上,聂克丝收紧了系在脖子上的领带,将那栋房子抛在身后。当她行走时,她鞍包帆布的一角往上翻起,聪明裤的小脑袋探了出来。布娃娃将她两条小短腿往中间一拍,一声响指的声音凭空传来。

在一团魔法光晕中,一袭精致正装的无序在她身旁现身。“刚才可真悬啊,你说对不?”

“还算不上是我们处理过的最悬的一次事件,”聂克丝说着从她鞍包里取出几张纸来,“但我真心希望他们能按照我的指引行事。要不是我那时找到了链接点,恐怕就得跟它们大干一场了。”

“哦?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多把你那死板的发髻多往下放放,”无序说,“话说回来,那么棘手的东西是怎么钻进那样一个可爱的布娃娃里面的。”

“炉缘证实了我们的猜测。那位叔母持有一本《谐律之钥》(the Lesser Key of harmony)的复制品。”

“已经是这个月第二次了,对吗?”无序说,继续与聂克丝并肩往漆黑的大街走去。“那个法汇着实惹了不少的麻烦啊。”

聂克丝叹息着点了点头。“是的,但是他当时也是处在被实体上身的情况下,所以才做出了那些行径。”

“每次提到他,你总是急着要为他辩护,”无序耸耸肩,“我也不是不知道你认为谁最该为这一切负责,不过嘛,比起给那个老头子一顿胖揍,我还是刷的一下回我的被窝里睡大觉的为好。明天见,搭档。”

话音刚落,无序便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消失了,古怪的细长碎屑撒在他曾呆过的位置上。

聂克丝不得不停下脚步,瞪着那些碎屑看。每当事件牵扯进了那些年幼的小马...她的大脑此时似乎很乐意给她分析分析她当下的处境,以及她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是露娜和塔塔罗斯的那几位实体千年前的那场交易。

小马国正承受着塔塔罗斯的入侵。起初的那几次意外——一次发生在姐妹城堡的地下墓穴,一次发生在中心城梦魇夜派对上——都只不过是入侵的前奏。在法汇找到,复制,并向数量庞大的夜之子团体分发了《谐律之钥》的副本后,战争已经正式打响了。

如今全小马国上下,无数被引诱的生物们低声吟起了他们的语言。他们敞开自家门户,黑暗随之侵入。

聂克丝打了个寒颤,将她的目光从无序的气球碎屑移到了街道的尽头。一个街区外立着一盏路灯,正不稳定地往黑暗发散光亮。聂克丝凝视着那团光,总觉得在每一次光亮黯淡之时,某种存在回敬了她的凝视。

她无法确定她今晚所目睹到的是否是真实。它可能只是她自身的多疑和记忆碎片在作祟。就算那里的真的是它,它也绝对会在她接近前溜走。但是她的理智坚信她所看到的是真实的,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秒钟。那团墨水般的黑暗,那尊拥有她的形体和眼睛的造物,还有嘴唇后的那满口利齿。

“我会找到你的,祝福,”聂克丝低声说道,“迟早有一天,我们会将你缉拿归案,而这一次,我的闪电会把你的每一丝存在都蒸发干净。”聂克丝再次收紧了脖子上的领带,从她的鞍包中取出一对崭新的眼镜。她把它们安置在她的鼻梁上,再一次,伪装将她的眼睛恢复回了不那么具有威胁性的圆润的小马眼睛。她展开双翼,朝着夜空飞去,只在身后留下一条寂静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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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歧章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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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逝罪》和《步入深渊》发生在同一个平行宇宙下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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